夏山学校的那片自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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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我初为人母。

2016，开始送儿子入日托。学校是老公念书的大学的附属幼儿园，口碑良好，价格优惠，所以排队想进去的孩子很多。我们比较幸运，有个班级孩子突然退学，儿子就补了空档。

班上是两个白人女老师，我总感觉她们已经快受够了那帮小鬼，带孩子时一副快要翻白眼的样子，送娃接娃都未见她们笑过。随着儿子年龄的增长，他又升到了另一个班。还是两个女性白人，对孩子们的态度稍微好点。最后升的班是两个黑人女老师，两人天天逗孩子们玩，笑得大白牙总露在外面，我就放心了不少。后来，孩子到了3岁，可以去学前班了，我在报名前预约考察了下，到那儿一看，两个老师，一个负责帮助孩子学习，一个在那儿不停地大声叫着孩子们的名字去尿尿。我赶紧下了转校的决心，学前班怎么还是跟日托的管理模式一个样？乱糟糟的。

接下来，我把我村的蒙特梭利、华德福、瑞吉欧等等都跑了一遍，最终敲定在一家1972年就已经开始创办的蒙特梭利学校。学校校园很小，院子里有几棵大树，一个树洞，几处种植园，一些玩乐设施，安静而美好。学校的老师非常专业，对孩子们的教育几近严格。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件事。一个是我儿子班上的老师，她们对孩子是发自内心的友善，也很有经验，孩子自入校后，举止开始控制得轻微小心。在他们班呆会儿会发现，教室里简直是安静得可怕，没有争夺，没有吵闹，个人干个人的工作。我读过蒙特梭利的几本书，知道这确实是她的教育理念，可不知为什么，身临其境会觉得怪怪的。第二件事是，有一年过春节，我志愿去楼上的班级教孩子们包饺子，结束后就去学校的厨房煮好装盘给他们吃。老师帮我把几大盘饺子摆在两个长桌上，然后组织小朋友们排成两列纵队，手里都拿着一盘一叉。我饶有趣味地站在门边看着他们，只见一双双小手费劲地把一个饺子叉进盘子里，小心翼翼地桌旁端坐好。有的小朋友叉子角度掌握得不好，叉饺子几次三番就把饺子铲烂了，他只好用手抓着吃，这时候就有其他小朋友或者老师看制止他。有的小朋友，吃完一个又端着盘子要去拿，老师摇摇头说只能吃一个。整个氛围就像是哪个特别讲究的贵族家庭，不可言，不可手抓，不可吃多……我看着桌子上剩下那么多饺子，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分给小朋友吃，难道老师想打包带回家？

在这所蒙特梭利学校上了一年后，我也没发现孩子有特别的快乐（当然也没什么不开心）学校里老师的严谨，有点小不认同。之后我开始阅读大量教育类书籍，发现一本书《夏山学校》，光名字就让我精神一震。我对大自然有种特别的怀念和好感，7岁前我都是在乡村里生活，每日与原野、动物、河流为伴，即使后来上了学前班，学校也是建在树木水云间，这些经历给我的童年罩上了浓浓的自由色彩。还有什么，是比在美丽的大自然里，与小伙伴们东窜西藏、捉鱼摸虾、挖洞烤肉更让孩子心灵自由而快乐的呢？夏山？是哪儿的好山水？孩子们在青山里读书？

抱着疑问，一口气读了下去。原来我曾经喜爱的《窗边的小豆豆》里的“巴学园”就是以夏山学校为原型创办的。A. S. 尼尔，在1921年创办了夏山学校，《夏山学校》这本书就是由他写作。

尼尔原先是在普通学校执教了很多年，但很不认可那些陈旧的教育方法，他认为当时的学校是以成人的观念来决定孩子该怎样学习和成长，他和他的妻子决定办一所可以让孩子自由发展的学校。夏山是怎么样让孩子自由发展的呢？首先，孩子们可以自己决定上课还是不上课，上课多久，选哪个课，反正学校课程表按部就班执行，学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没有学生一年到头就在学校里晃荡不上课，尼尔说有，但是非常少见。学校的教学方法跟其他学校并无而致，尼尔认为“如果一个孩子真的想学它，不论用什么教法，他都能学会。”夏山学校最重要的理念就是自由平等，这不仅体现在学业的自我安排上，还在孩子们对学校的民主自治上。夏山每周六都会举行学校大会，每个人都可以提议案和说怨言，在会议上一个六岁孩子的投票和校长的投票一样有效。我记得有几页描写学校大会的运行，提到学生们投票通过可以不按时睡觉，结果学校完全乱了套。小一点的学生被高年级的学生吵得睡不着，高年级的也有人抱怨太过混乱。过了一段时间，在学生大会上，大家又投票将作息时间改了回去。学生们可以在大会上跟任何教职员工就提出的议案进行辩论，尼尔就曾被辩倒过不少次，看得我捧腹大笑，想想我们什么时候敢顶嘴校长呢？

借鉴于这两点，我不再监督4岁儿子的架子鼓练习，也不再替他安排放学后的做事顺序。结果，现在每天央求着要敲鼓（因为早晚是不让他敲的，怕吵着邻居），放学后也很自觉地自己做计划，看书、讲故事、吃饭、藏猫猫、骑自行车、刷牙洗脸等等，怎么排顺序怎么做选择都让他安排，如果有些事情我由于时间或体力问题做不到，我会跟他讨论其他方案，这样，每天9点他都能高高兴兴地上床睡觉，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被我们催着训着睡觉。

尼尔是个心理学家，他会对个别有问题的孩子进行一对一的谈话，但是在他年老后他放弃了这种谈话，一个可能是体力精力问题，另一个是他观察到，只要孩子们生活在自由的，有爱的，认同的环境里，孩子的问题（撒谎、偷盗、暴力等）就会自愈。就如尼尔所说：“在夏山，是爱在治疗一切，是认同和自由在治疗一切。”尼尔强烈反对成年人用权威控制孩子，让孩子产生恐惧感。有恐惧感的孩子不会幸福，对其他人容易产生怀疑和敌对情绪。看到此处，我不禁心头一紧，自己有多少次用权威威吓过孩子？孩子明显对我是有恐惧感的，有时候会因为怕我责备他做错了事情选择撒谎。

尼尔认为儿童时代是游戏的时代，不让孩子玩个够，对孩子的伤害难以估量。在夏山，孩子们游泳、看电影、演舞台剧、写剧本、制作戏服，童年时把能玩的好好玩一遍，成人后就不会盲目地瞎凑热闹，欣赏些无聊的游戏。

看完此书，不由得由衷敬佩尼尔校长的见识和实践勇气，同时也对夏山的毕业生们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们后来都发展得怎么样了？那个一直拒绝认字的孩子长大怎么生活呢？结果一搜，还真有这么一本书，《夏山毕业生》，由夏山的几位毕业生写的合集。看下来，发现夏山的毕业生有些共同的特点。比如，不随大流，有个人清晰的认知和想法，职业发展紧随兴趣；不畏惧权威，有几位毕业生反对希特勒的法西斯主义，参与到战争中；动手能力强，心思灵活，产生不少艺术家；生活幸福感强。

尼尔相信生命的意义在于追求幸福，在于寻找兴趣。教育是为人生做的准备。我想他做到了，这些毕业生们的人生发展正如他希望的那样，自由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