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岗!巡逻岗!听到请回答。初夏的傍晚九点四十许,夜幕刚刚拉上没一支烟的功夫,翡翠园小区内的灯光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闪亮得若满天的星海,映衬得小区里的高楼广厦如玉树琼林,亭台玉宇,雕栏玉砌,恰似天上人间。若非不正常的暑气过早的来袭,给人带来一丝没来头的烦意的话,宁可做一辈子翡翠园业主,也不羡他处美景与任何所谓的世外桃源。
我来彩虹城的翡翠园小区当内勤保安已有一段时日了。八处出入口,十六扇大门,一门三岗,呼啦啦四十八名保安,红领带,白衬衣,净一色的黑颜正宗西装革履,仪表堂堂,往岗上一站,威风凜凛。统管着业主们车与人的出入,车辆停车收费,及来访者与佰生人的登记等诸多工作。个个保安黑皮带上,后腰上都悬挂一款新式对讲机,有事没事儿,彼此呼应,手握对讲机的神情,与香港未收回前的港警一样的酸逼。刚才的一阵呼叫,就是东南门岗的大耳朵杨小修在充大一巴狼。他才被录用一月零三天,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摩仿港警,装神奇。三十掛另了,还单挑着,急欲借助当保安时的风光,热情过外地,主动搭讪着过往的女青年,不管认识不认识,也不管是业主或外人,少妇或离异的女单身。目的很明显,赶紧谈挂上一女友,萝卜快了不洗泥趁机婚了就万事大吉了。杨小修成天做着如意的美梦,尽想好事!
我是内心里自由惯了的人。明明各门岗的工作都做得顺风顺水,可就不愿做那秦皇陵兵马俑的模式,死把死守。好在内勤保安还有一种分工,叫巡逻。就是在上班时间的框架内,骑个单车或轻便电动车在园区内到处转呀转,看呀看,一旦发现可疑情况,独自处理,解决不了时,方可及时上报小组长。这么美而怡人的差事,自然惟我莫属。因我爱本职,又具体表现在爱岗敬业,负责认真;加上我人缘处得好,时不时趁夜深人静时,到园区超市一晃,出其不意地给我的小组长大人敬上一只袋装野山椒泡的小小瘦鸡爪,或麻辣粉腌浸的薯条,总让小头目弄得喜出往外,乐不可支,常嘴上抹油地夸我会办事!当然,我心仪的园区巡逻的差事仍他一安排,必定是我责无旁贷了。
这不,我刚踏上单车,象兜风一样,刚到八+八栋楼前的花树下,连园区一半的景观还没浏览,那东南门的大耳朵修哥就在对讲机里咋呼开了。
听到乌鸦叫,职业的敏感,我第一时间就感觉,呼叫声是在喊我。尽管对方的呼声一贯不够清晰悦耳。但我还是立马从后腰带上拔下了对讲机,忙回应道:巡逻岗收到,请讲!
夜空下,对讲机里传来修哥的声音:快,到琥珀楼,给女业主打卡,帮她开一下大门门禁,并打电梯卡,送贵业主上楼!
这是我做惯的事情,也是我的业务范围。于是不经大脑思索,就爽快地答应:巡逻岗明白。立马赶到!
我顾不得挎回对讲机,手拿着机子,迅速驱车就到了琥珀楼。琥珀楼座落在彩虹小区内的东北角,我下车时,因天气近几天气温骤升忽高的缘故,我全身都有些热燥,额头有微汗涔涔了。这还不说,我赶忙在灯影下寻找女人的身影,东西单元大门口都寻遍了,不要说女影了,连个臭男的鬼魂也见不到。女业主在哪?白慌张着跑这么远。再说园区别处还等我去巡逻呢,于是心里就来气了。我便对着对讲机回道:琥珀楼门前到处没见人影,怎么帮打卡?东南门岗,有沒搞错?
我的顶头上司小眼迷小组长贾二炮从园区某角落在对讲机里听出我情绪中的不满,回话回护道,若发现没人,就撤吧!或许是大耳贼杨小修的慌报。若非大耳名字中多个小字,撞到曹孟德手下,早毙命一百回啦!撤吧。
我一听,心气平抚了许多。
谁知大耳贼又喊,马上女业主就赶到了,稍停,刚才喊话时正在东南门岗。
乖乖!这常是我火起的导因。这些业主人未到就布置吩咐一大套,仿佛保安是她们的私身保镖,得随喊随到。甚至吃喝拉踏睡都得全包。若沒外递哥送外买,她们会饿死也不知觅食,若忽发地震,她们也难会躲灾,下楼逃散或自保,只会眼睁睁地看自已死掉。我想对大耳发泄牢骚,忽小头目小眼迷的谆谆教诲索回脑海:说一百圈儿,咱宗旨是服务性质啊,忍气吞生也得干好!
我想想算了,打工不易,没得向大耳朵投镖发炮。
我又自劝自,等这女业主一会儿,只当是她会情人约我,在宾馆会所开房一度千金难买的春宵,做男伴,哪有不早到,多等的?我阿Q地精神自慰着,那三棵玉兰花树下,忽施来一辆熠熠生辉的法拉利跑车,嘎地止住,啪啪!车门开合,下来一位飘飘若仙的女子,枝叶斑珀中,灯影里搞不明分不清芳龄,一袭的白色缕空乔其纱连衣裙,细腰蜂胸,楚楚动人。就连那胸脯的乳晕部位异常地清晰傲人。那气势,咄咄咄逼人,我有点+分地自卑,不敢稍稍凝视一下眼前的尤物,白白浪费着大好春色与静美的光阴。
想不到白衣女业主先开口了,只听她急呼:保安!保安!快来快来,带我上楼!
我犹豫了一下,说,业主们忘带卡时,不是最多帮开门禁与打电梯卡吗?还没先例要直送上住户门口的。
白衣女楚楚动人地娇声说,我怕,怕楼道黑影儿里藏有歹人的!
我说本小区到处都是保安,杜绝外人进入与滞留,没发现有闲杂人等的,你尽管大胆上吧!没一点问题的。说着我已掏卡推开了门,随即也打开了电梯门。
白衣女子娇声卖萌道,我怕!我怕!
我好想笑,想说妳的心理,妳的心理怎如此脆弱…但又一想那么说会惹女子不高兴,话头和着唾液在舌下翻三翻,竟没弄出唇。便改话道,这栋楼上,常夜后两点回来单人的女子,有开会所的,有办健身房的,还有美容美乳美体的,都女老板级别,进入园区如同回到家,安全着呢!她们都不怕,你却,你却...
女子接道,低吟,我怕!一只寸莲抵着电梯门不关,也不动身向里进。女子又说,我怕夜里黑影里有歹人骚抚…
我想笑,却又憋住。肃色道,只要已身立正,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怕?
女人哼哼唧唧低絮,近几天嘀嘀打车出了人命奸杀案,弄啥也不安全啦吔!
我正色说,那是我老家中原人才干得出的龌龊创举,江南的彩虹城,这里很安全。那些杀人奸女的事与妳丝毫无关联,别总拿社会上的惨状情节往自身上揽,总弄得心理恐慌得不可终日,何以享受青春与幸福?度日如年,又何以过好每一天!
我、我还是心颤。我怕!亲亲的保安,你还是送送我吧!求你做好事送人送西天!
哎!话说到这份,弱女子就在眼前。大男子气概,任凭别的杂事都不做,也舍命千里送京娘般要单枪匹马送妳白女子一程。不就是上个高层么?不就是误了时间与不相识的女子处久了,误干别事,到小眼迷组长那里说不清道不明,遭一顿数落,无端地挖苦与讽刺么!还会有什恶果呢?头一热一甩,全拋九宵云外的脑后了,手一挥,说,女士小姐老板,让咱上!
白衣所居在三七零七号。电梯停下门开,我抬眼看到门号,心格登一下,乖乖,我潜意识里挺迷信的。因我一下子忆起了白居易先生《琵琶行》里的名句:凄凄不似向前声。猛提防,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朗朗乾坤下,怎就怕这怕那,心理阴暗成那样,肯定是山头留门不为好屋(物)。
果然,白衣女说,这是我老妈的房。她上月谈了一港阔佬,去港中环旺区定居了。这房好久没人气,我疑屋内会不会藏有奸人啊!
我笑,小姐想多了,多虑啦!开门开灯,大胆入室吧,保妳安全!
白衣女伸纤纤细手欲拉我:你也进来吧,为我撞撞胆!
我忙躲闪开,庄重道,我们保安都有严明纪律的,凡业主居室,是万万不可越雷池一步的!要么砸饭碗,要么卷铺盖…打工不易,找份工作更难!
那女立于客厅,灯光下,冶容妖娆,身段曼妙,胸乳隆隆,翘臀颠颠,长腿亭亭,细腰弯弯。媚眼一瞥道,那你不进来坐会儿,喝杯红酒或奶什么的?
我受崇若惊,忙理智驻守防线,招摆手,不了,再见,好好安心休罢,关牢防盗门,有事呼保安!我语无伦次,慌不择言,更慌不择路地离开三七0七号,连电梯也不顾乘了,一溜烟沿步梯蹿下了楼。
不久,在园区内被小眼迷小组长撞见,质问我这么久去哪儿了?我说,还不东南门修哥让给女业主打卡的事。只是这女人,与众不同,太特殊了些,还要让直送到房间,故拖延了正常工作时间。很抱歉!
小眼迷问,几乎几号?是不是四十来岁的白脸女子,跟鬼似的?
我说,是啊!我才第一次见到!首长你也知她呀?
小眼迷笑道,扒光她,我也知其几根毛。看来我的小眼迷来兴趣了,他话闸子要开啦,而我因此也会侥幸地躲过因办事不力而误时所应遭受的批评与奚落。
小眼迷兴致盎然地说,这女子四十了,在外混了数不清的男人,骗人钱财。母女都那一路数货。这女子有车三部,宝马奔驰法拉利保时捷都有,尽涮野男人的。她骗人法儿又高明老练。一次会所开房,约了一个澳洲阔佬,正弄到兴头上,她忽吐气如兰,一股迷魂香把野男弄翻了,忙推开体内的半截儿硬物,顾不上洗刷,袒露胸乳,提了野男的现金包扬长而去。男方又不敢报警。女的就屡屡得手。据传光那一次就凭空牵羊弄到手一百二十多万美金。不富阔得流油都不可能。可她就怕那些受骗的男人黑吃黑报复,杀了她。所以她夜间特小心特害怕,没一点安全感!她曾过度包装,扮青纯小鲜肉,当了一阵网红女主播,尽宣扬低级趣味的,说什么十三四岁女孩都争生二胎当老妈了…尽腐蚀当代无知青年,前不久也被政府雷厉行动查封了!
我说,这种人金山银山又有何意义?成天提心吊胆,命在头发捎上悬着,说剪一下子就没了!
小眼迷说,这人生的深远意义别讲了。她这类人都一锤子买卖,捞钱!钱有了,命就不保了!
我打趣说,难怪那女人念叨,说你与她有一腿子呢!
小眼迷佯愠色,别瞎说!巡你的逻去吧!
我默默地做我的保安。一天又一天。
一日,大耳朵杨小修哭得死去活来,一头跄地三四次,头破血流,面目全非。众队友力劝,才哭不成声地诉说:他被骗了血汗钱一万八千元。而那可恨的女骗子却不明不白地死在彩虹城郊外的荒野上了.…。
5月14日午后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