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40的渡部就职于东京一家建筑公司,妻子有美子贤惠勤劳,女儿由美乖巧懂事,日子琐碎而中庸。作为平凡的中年男人(或许连男人都不算),渡部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无力而又沉溺,他无力于改变感情和生活的平淡,却又对这种安稳略有知足。“我一直觉得搞婚外情的人都是傻瓜”。某天公司来了一位名叫秋叶的派遣工,工作上毫无交集的二人却在有意无意间擦出感情的火花,“我”不禁感叹,“如今却沦落到得对自己说这句话的地步,只是我得加上一句,但是,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婚外情是地狱,是甘美的地狱。就算再想从这地狱中逃出,也还是会输给栖息在内心的恶魔”。或许出于中年男人的寂寞,或许源于秋叶独特的气质,自从在击球场与秋叶偶遇,“我”便对她心生情愫。“我”享受着在对家庭负责的同时这种婚外情所带来的知足,“男人真是一种自私的生物,一面体会着重新发现自我的刺激,一面又坚决不想放弃现在的家庭”。
秋叶的意外出现并未破坏“我”原本的家庭,反而一定程度上激发了我对家庭的责任感,“我”会体恤妻子的辛劳,也会关注女儿的成长,“女儿的笑容是什么都比不上的珍宝,无论失去什么,这一点不能放手”。“我”对此深信不疑。只是这种突发的责任感看似是对家庭的弥补,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歉意,看似无私的举动却源于自私的内心。
情人节、圣诞节、新年,“我”想尽一切借口摆脱家庭的束缚与索然无味,去与秋叶一起享受二人世界带来的满足。尽管行为越来越出轨,但有美子的信任让我从愧疚中得到些许解脱和庆幸。“我不禁想,要是有两个身体就好了。我必须守护现在的家庭,可又非常希望能把秋叶称作自己的太太,希望有一天能不用假名,而是大大方方地写上真实的地址,堂堂正正地和秋叶来住这样的旅馆”
对秋叶的沉溺让好友新鼓担忧,“所谓的非她莫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世上根本没有姻缘的红线。所谓姻缘的红线是要两个人共同编制的,只有在两人牵手走到最后,其中一方死去时,这条红线才算完成,他们才算是被真正牵扯到一起了”。如此浪漫的话出自新鼓之口让我感到诧异,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我”丝毫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细细品味。“从今以后,各种辛苦就会像漫长的雨,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忍耐”,秋叶的告白冲破了“我”心理最后的防线,感情的天平终于开始失衡。
对于还未思考未来的“我”而言,生活的秩序趋于完美,“我”已经开始憧憬拥有秋叶的未来,那个只拥有秋叶和只被秋叶拥有的未来。但是刑警芦原和本条的相继出现将秋叶推向十五年前一场谋杀案的中心,“我”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原来自己并不了解的女人。“到了三月三十一日之后,我就能说的多一些了”。三月三十一日是谋杀案申诉时效过期的日子,特殊的时间节点却同时从秋叶和芦原的嘴里说出,“我”有些寒栗却又期待。
等待的日子里,秋叶先后拒绝了同事里村的追求,并在公司中宣称自己好事将近,“我”对此感到莫名的恐慌,尽管有美子至今并未流露出怀疑的神态,“我”也无法想象妻子在得知离婚后的神情,也无法想象自己如何去面对周边人的指责和谩骂,更无法想象由美失去童真的眼神和从此不再完整的人生,“我”不想逃,却好像又不得不逃。
期限前夕,与秋叶约会后的“我”踩着深夜的星光回到家中,“屋里亮着灯,那光亮让人觉得很温暖。可有时我也会觉得,那光亮好似重担压在我身上”,源于在乎的婚姻,大概本就是一场甜蜜的负担,但“我”还在乎吗?
三月三十日傍晚,“我”和秋叶来到十五年前的案发现场,那栋十五年来几乎毫无变化的秋叶的“家”。零点将至,“我”惊异的发现秋叶的父亲仲西达彦和姨妈滨崎妙子也来到了现场,零点的钟声响起,秋叶笑中含泪又流露出些许疲倦的说:“一切都结束了,这么长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
……
“十五年前,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在无声的争吵中逐渐走向终点,丈夫工作繁忙无法顾及家庭,妻子无法理解丈夫的苦衷。两人商量后,决定为了各自的幸福重新开始。很奇怪吧,明明是为了幸福才结婚,最后却要为了各自的幸福离婚。离婚后的父亲和自己的秘书本条丽子关系逐渐暧昧并互生情愫,母亲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服毒自杀。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在二楼练习单簧管,姨妈滨崎妙子出门去购物,我下楼的时候发现原本在一楼收拾房间的本条丽子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尖刀,我由于惊吓而昏厥过去,醒来后发现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躺着,旁边坐着父亲和姨妈,敞开的落地窗和本条丽子丢失的挎包让刑警将案件定义为入室抢劫。但刑警芦原和本条的妹妹却在十五年间陆续发现了蛛丝马迹,并推翻了入室抢劫的结论,一致认为是熟人作案,当所有的推理和证据指向我时,我毫无疑问的成为第一嫌疑人。我欣赏和敬佩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和辛苦,但辛苦这么些年的远不止他们,是吧爸爸。”
“……”
“十五年很长,长到足够让一个秘密销声匿迹;十五年也很短,短到让我觉得这个秘密还是那么刻骨铭心。十五年前的今天我的确目睹了本条丽子的死亡,但我并不是凶手,也并没有因此而昏厥,我在二楼的房间里吞下了安眠药,原因是我无法接受母亲的离世,但是安眠药的味道实在令我难以下咽,所以我并没有服用过多的剂量。回来的姨妈和父亲看到倒在一楼的本条丽子和身边洒满安眠药的我,误以为是我杀了本条丽子然后选择服药自杀,于是才制造了那个外人看来是入室抢劫案的现场,想借此来保护我。我被成功抢救之后,父亲和姨妈一再嘱托我要按照他们的思路去和警察描述案发当天的经过,我选择了默认却也同时下定决心让眼前的两个人永远背负这沉重的包袱,就像一个虚无的十字架,将一辈子活在保守秘密的内疚中。没错,父亲真正的情人真是我的姨妈滨崎妙子,他们无法向我的母亲坦白,所以父亲才会先选择分居的方式,为的就是利用这段时间让本条丽子跳进一个足以毁灭自己生命的圈套。是的,父亲从未爱过丽子,她只是他摆脱母亲和对自己婚外情自圆其说的工具,但是丽子却真的爱上了父亲。得知父亲在分居之后拥有情人的母亲精神崩溃而选择自杀,这是父亲和姨妈始料未及的,而得知自己沦为工具的本条丽子也不堪精神上的打击而在家中选择自杀。原本只是三人的感情闹剧,却有两人因此而丧生,而生者也再也无法品味到幸福的感觉,如果为了‘爱情’真的可以背叛婚姻,那么爸爸,希望你和姨妈幸福,在此生永远背负我的惩罚的前提下。”
……
“我”听完了故事的始末,对秋叶不是凶手感到莫大的庆幸,却又对事件的真相感到无比的寒意。达彦先生接受秋叶找一位有妇之夫作为男朋友,只是因为他并无资格去指责秋叶的所作所为。十五年前的出轨会让他此生背负无法洗刷的内疚,曾经触手可及的爱情和婚姻,现在也只能成为无法触碰却又不得不去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一切都结束了,你也可以走了。很抱歉,我是父亲的女儿,就像他利用本条丽子作为挡箭牌一样,你也只是我复仇的棋子。原本并不打算让你牵扯其中,但当和你一起在家门口碰见父亲的时候你就成为了我计划的一部分,我要让他们的良心无法得到解脱,也要让你这样的人明白,无论始于爱情还是刺激,婚姻之外的情网永远不要去触碰。或许我爱过你给我的稳定和温馨,但是就像徘徊在还被黑夜吞噬的长街,你成为了我向前行走的蜡烛,但是黎明的街口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从秋叶家出来之后,我明白了自己在这场故事中的角色,心痛却又欣然。“我”想给她最后一吻,往前了一步。她像是察觉到了我的企图,后退一步道:“已经不可以了,游戏已经结束了。”说完她抬起手,一辆出租车停到我们身旁。
“我送你回去吧。”
秋叶摇了摇头。她的脸颊已被泪水打湿,但她还是微笑着默默坐进出租车“我”透过窗户看向车内,可她始终没有转过脸来。
天各一方大概是最好的结局。“游戏已经结束了”,七个字的告别是自己复仇成功的宣言,也是爱而不得的心痛,她怕一转脸,满眼都是在仇恨和深爱间挣扎的自己。这场人心和情感的博弈,终归没有赢家。
“我”拖着若有所思的步伐回到这个自己曾经想要逃离和背叛的家中,却瞥见了有美子原本打算送给幼儿园孩子礼物的圣诞老人鸡蛋壳,全都被敲的粉碎。
原来只有“我”才是最无知的那一个。
女人的敏锐让有美子洞察到了丈夫的出轨,但是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怀疑和愤怒,只是希望丈夫还会回来。她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中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死守着自己的婚姻,而又不漏破绽的出演。每一次表演,都是在心头插的一把刀,迎接丈夫因为“工作”而晚归的微笑有多温暖,目睹他在节日外出的内心就有多冰冷。
一抬头,“我”看到了有美子站在卧室的门旁,没有只言片语,却让“我”感到不同以往的温馨。“我”跟随她的步伐走进了卧室,就像走出了这条被黑夜吞噬的街道,奔向还有黎明的街口。
恋爱和婚姻到底是规则不同的游戏。如果说恋爱就是互相展示优点,婚姻生活则会彻底暴露对方的缺点。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憧憬着婚姻,“我”也一样,为了得到对方的爱情而努力的很辛苦,想要安下心来,于是结婚了。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份安心让我失去了太多东西,现在“我”却又明白,这份安心让我得到了更多东西。
就是这样的世界,婚姻也是一个人人都在追求和抛弃的围城,我们在围城的内外不断窥探另一边的世界,有人在身体上逾越红线,有人在精神上贪婪索取,世界的浮躁让感情也成为了一种快餐式的产品。
如同黑夜笼罩的长街,不要徘徊,不要侥幸,用心去寻找也许还存在着黎明的那些街口。
无论生理还是心理,现在想想,白首不分离真的是一句浪漫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