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回去了,可我的心被伤了,也被凉透了,古人讲,树怕伤根,人怕伤心。
刚接来公公到家里,他走着都困难,鼻涕淌到了嘴角,衣服脏兮兮的,说话也不利索,看着很可怜。
给他洗了澡,从里到外换了衣服,他挑剔被子不够新,我就拿出新被子给他盖。
他要药要水杯要牙刷,他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过了几天,他说水杯不好用,我就给他我用的水杯(有盖有手柄)才满意
我找了一个旧水杯用,过了几天,他又问我现在喝水的水杯保温怎么样,我说你要用吗,你用我就给你。
他吃饭拿筷子都哆嗦,我就给他专门把菜盛一个碗里放他跟前,他夹菜方便。
看他现在的样子,我们担心极了,就给大哥商量,要不轮着跟我们兄弟们家过吧,他一个人过不放心啊。(我们不提轮流养也不现实啊,毕竟不是一个儿子)
或许我们的提意没有对公公的心思,他不高兴了,可我们却不知道,倘若我们知道他不愿意轮着,还想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呢。
后来的几天,因为轮流养老,他们两兄弟之间有了些矛盾,看公公伤心的样子,我拍着胸脯跟他保证,我说都不养你了我们家养你,花多少钱都养你。(现在一回忆起来,我都被我说的话感动了,却并没有触动到公公,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再后来,我在中间劝,我说老人老了,什么都不要想,吃亏对错不重要,只有让自己的爹心里舒服了才是孝。
终于不再争执了,公公也安心了,他安心的吃着我每顿端给他的饭,他时不时的说上句偏心的话。
看着电视烤着火,我们也会聊聊天,要知道聊天都能聊出气来,我后悔没有缝上自己的嘴巴。
他说他有一个帐本子,上面记着俺家欠他的帐。他说俺盖老家房子时都是他操的心,还说他也拿出了点钱,他要我们把钱还回去。
又一次聊天,他问我们十几年前为啥不答应拿钱给他三儿子盖房子,宁愿让出自家的房子给老三住。要知道当时他才五十多岁,还很年轻。要知道当时我们结婚不久又刚有了孩子,自己生活都顾不上。
我们没拿钱给老三盖房子这件事,他对我们耿耿于怀,甚至归结于我们不孝顺。就算我天天给他送鸡送肉都不会落他一个好。看他对我们的怨念那么深,我问他我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记恨俺们,他说以后不要提家里的地给谁种,不能说吃亏。
我笑了,说好。
从此后,我不再多说话,原本觉得跟老人聊天说说话,是对他的关爱,看来不是。
后来,他又说,如果不轮流养老,过年今年就该轮到你们家过。轮着过年,是我们提出来的,是想让他新鲜新鲜,为他想的。他可能忘记了,前年跟我们过年的,去年跟哥家过年的,今年该轮他三儿子家的。
以后,所有关于为他着想的事情,我们全都不再先提,让他轮过年这句话,我们也收回了。
明明知道糖尿病人吃鸡蛋多了不好,可是他跟我说,他在家一天吃五六个,每一顿都吃,鸡蛋黄扔掉光吃鸡蛋清。
他说鸡蛋治好了他的腿肿,降低了他的血糖,我张了张口,没有吭。我就给做鸡蛋吃。如果是半碗鸡蛋他能吃光,如果是半碗青菜,他都不动筷子的。(还是他喜欢吃,不喜欢吃的就算对身体有好处,在他这里都是没有用的)
我给他炖的鸡炖的排骨,他能吃好大一大碗,他喜欢吃软煎饼,我隔三差五的做给他吃。
我们早上一般不炒菜,我们吃我自己腌制的咸菜,给他专门买的榨菜吃,他说咬不动,那天,我专门让孩子的姑姑尝了尝,她说哪里咬不动,这么软,总比排骨鸡肉好咬啊。
曾有一个朋友跟我说,她的母亲生病住院期间,从来不要求她的嫂子做什么,她母亲说,我生养了我的儿子,没有生养儿媳妇,我可以随意的使唤我儿子,但不能随意的支派儿媳妇,咱没有资本。
公公跟我说,他们村里的谁谁,躺床上不能动,都是儿媳妇端屎端尿伺候着,我说他有儿子吗,公公说有啊,我说那他儿子在家的吗,公公说在家啊,我说那在家咋不让儿子去做,只要儿子在,让儿媳妇给公公擦屎端尿的多不方便啊,婆婆还可以,除非迫不得已。公公说儿媳妇咋不方便了,那就是儿媳妇该做的。
我说三兄弟从小奔着我们来,到现在的儿女满堂,我们也是有点功劳的啊,公公说,在老家种地,大不了打个光棍儿。(你看,他这话像个父亲说的吗)
儿子星期天回家,公公平时都是八点多去睡觉,那天,他七点就上床了,他是怕儿子给他争床吗。
儿子快放假了,我们正在发愁之时,大哥打来电话了,说来接公公回家,如若按两个月轮,也到天了。我说那行吧,你们回去再商量是轮是不轮,一切听大哥的,当小的再也不敢瞎提啥建议了。
二十年对家里的付出就当大风刮跑了,从此后,再也不主动为公公考虑了,为他考虑的都变成了他对我们的恨。(还有好多话,从公公嘴里说出来,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公公的眼睛不好使,那心呢)
一天孩子爸喝醉了,跟我道歉,他说,想到那一年,你不同意回家盖房子,我非要盖,我是盖上让父母住,说到底,我就是给爹娘盖的房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落到好,跟你倒生了几年的气,真是不值得。
今天,我就当个故事讲出来,讲出来了,一切就过去了,好与坏,对与错再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