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拉了八次粑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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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拉了八次粑粑。前两次很令我失望，连个屁都没有放。（把它们也算到八次的粑粑之中，是因为当时确实有那个动机，没有拉得出来是另一回事。）我拎起厚厚的毛裤一直卡到肚脐眼上方，边扭屁股边扯好上衣的下摆。

透过茅坑前方的落地窗向外望去，麦田边的小路上飞过一辆电动车，我分不清车主是男是女。是的，我讨厌爸爸这个乖张的设计，那个该死的落地窗，我蹲在坑上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前绿油油的麦田，远方错乱的房屋，电线杆上连绵的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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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景致，静谧，可爱，我看得一清二楚，在我蹲在那片污浊的潮湿与泥泞中，意欲用尽全身的气力，制造出最辉煌的扑通的声响，以无限的熏香滋养眼前那片辽阔的土地。的时候。无数个那样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少车辆会经过，我不知道它们高速运转的车轮会不会洞察出窗内一星半点的秘密，然后打个转，爆胎了？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走出茅房去外面的田埂上，仔细调查一下，从外面看，窗户里面会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最起码今天，我蹲了八次。

花开千万朵，单表这一枝。表一表我剩余的六次粑粑。第三次的时候，我刚刚背完一首宋词，满腔义愤地跑到厕所，在声泪俱下中断断续续地回忆出上阕内容，却怎么也背不出下阕了。剩余的三颗粑粑，也随着没有背出来的诗句，一起淹藏，不肯出来。我无奈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粑粑没有一次性拉完，手却还是要完完整整地洗一次，这让我觉得狠不公平。有什么办法呢，我拉不出来的那些粑粑，它们也觉得狠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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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孤独地生活着，没有一个能谈得来的人。准备研究小王子第二章，第一句话是这个。不以为意略过了。等过了一个小时再蹲在坑上的时候，反复咀嚼这句话，就嚼出了屎的意味。不是讽刺作者，而是说我从这普通的一句话中，参悟出了自己屎一样的人生。

鱼塘里的水冻住了厚厚的一层冰，只能跑到门前的水井处接水，接满满的一桶水，冲刷掉留在便池里的不堪忍睹的恶臭。其实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拉出了两颗硬邦邦的球球。还是有些遗憾，体内还残留了一颗。

我拎着晃荡晃荡的一桶水，小心提防着它贱出来，从门前跑到屋后，踩在奶奶辛苦的菜地里，走到老榆树的树荫下，走过那个枯萎的鱼塘，去浇灌我那不成器的粑粑。我忘记了当时天是什么颜色，我只知道自己的眼中有一些落寞。好像彼时的自己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个居士，孤独地生活着，没有一个能谈得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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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个人来拜访我，我一定热情地款待她，让她吃到打嗝，放屁，然后我就可以趁势带她参观那个有着落地窗的厕所，给她看窗外的麦田，房屋，和电线杆。我也要她将她的粑粑留在这里，滋养这片肥沃的土地。毕竟她吃了我家的米。

只不过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没有。

后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吃了半只柚子，一颗面包，蹑手蹑脚地拎走了妈妈放在冰箱里的牛肉，就着一盒酸奶，胡乱地吃完了。胡乱地吃，不是嗝屁，是因为想事情。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这些年遇到的人，老师，同学，朋友，同窗，想起了好多有趣的可爱的人，想起了好多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人，想起了可以从朋友变成好朋友的人。最后，全部全部，全部变成了陌生人，我生命中一闪而过的陌生人。

有些甚至没有闪耀过，我甚至忽略了她们的存在。

所以我是个混账的人，让我拉那么多次粑粑是对的，是报应。

早上刚剥开的柚子，果肉外面的那层皮已经干皱得失掉水分了。我疯狂地撕扯，把果肉连根拔起，然后把扯断的细碎的颗粒扔进嘴里。一颗又一颗果粒，分离，聚集，像一簇簇冰凉的炮弹，炸得我一无是处。

第五次粑粑，是在吃下了五个饺子之后。我用一大锅沸腾的水，把它们一个个烫的皮开肉绽。在醋里加了好几滴白糖，在家里第一次尝试这种吃法，可只是从晶莹剔透中窥视到了泪流满面的酸楚，并无一丝甜意。醋瓶子上乌漆嘛黑，标签都磨损了，醋黑红黑红的，还它嘛有点醉醺醺的酒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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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才从发呆中惊醒。一边听书一边用AI临摹了一个字体，今天临的是：末日前夕。配上小屋后面跌落的夕阳，和我一整天失落的心情。真得是很应景。第六次蹲在厕所上，想的是迷茫的未来。旁边的绿色漆皮桶里堆满了我今天用掉的草纸，有的劣迹斑斑，有的一片空白。如同这些年被我丢掉的梦想，有的画满了符号，却终止于半道。有的苍白无力甚至没有降生的可能。

一切乱想都暂停的时候，我拿起铅笔开始画画了。边画画边听书的时候，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那个时候腹中空空，屁也空空。脑子也空。真的是最恬静最享受的时光了。只是现在看来，画的也绝对差劲。对着张一山的素描画来的，画来画去却分外感觉像何老师了。当然啦看官你可能要说他谁都不像，五官不统一，眼睛没灵气，的确差劲，差劲。只不过它催生了我的便意，第七次粑粑就这样乖乖落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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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我开始害怕。我害怕的不是天黑，如今我已胆大很多了。我害怕的是，怎样走出眼前这片纯洁的田园，走到灯红酒绿的车水马龙里，去伪装自己，去粉饰自己，去跟一个个不喜欢的人点头哈腰谄媚奉承，去在一次次碰撞交流中莫名其妙心生畏惧。我鼓起勇气打开手机的电筒，冲进迷茫的夜色中，去厕所释放心中的失望和恐惧。我静静地蹲着，在从小到大一直都畏惧着的黑暗里，四周围静悄悄的，我只感觉到一阵由衷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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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奶奶从田地里干活回来。弄了热腾腾的晚饭，我咆哮着跟她说：你以后早点回来！她笑眯眯地看我，她耳朵背，听不清。奶奶捧着碗，滋啦滋啦沿着碗的边缘，嘬着汤，雾气朦朦胧胧爬上了她的脸。

我逛了，看了好多文章，心情慢慢地平复。读书的人，要甘于寂寞。我就不要脸地把自己归为寂寞的读书人了。现在，我蹲在厕所上，有飕飕的冷风刺着我光溜溜的屁股。窗外一切都已看不清了，静静地睡着。麦田，房屋，电线杆。回忆起今天拉的八次粑粑，我笑得很开心，写下了这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