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拖鞋

2012年我到广州读书,学校小卖铺卖的最火的商品是拖鞋。夏天,广州晴空万里的天常会一下子阴沉起来,哗啦啦落雨,如婚后女人的脾气说变就变。我们只能望洋兴叹,扬起小伞,淌着小河,伴着铃声冲向课室。

拖鞋成了大学宿舍的刚需,比泡面、三国杀的卡牌、游戏点券还要刚。超市老板有一个招牌,正面写着“各式拖鞋,供您挑选!”背面是“拖鞋售罄。”有一年雨势太凶,学生经常丢拖鞋,路上随处可见各色拖鞋浮沉飘荡,如威尼斯的景观。

这时脸盲的你会觉得前面那只很像自己的,又不好意思认领,毕竟好马不吃回头草,只好任由它漂下去。韩寒有本书叫《就这么漂来漂去》,还很流行。况且漂的是单只鞋,拿回去也没什么用。

听说送货的卡车堵在路上,老板无奈只好涨价,可涨价也有人买,他只好把招牌翻过去。拖鞋市场供不应求。

其实拖鞋款式也就那么几种。单色的最常见,也最便宜,十元就能上路。比如黑色的、红色的、蓝色的,这几种最常见,跟北方澡堂里摆的差不多。所以常有爱窜宿舍的主,顺脚就把别人的拖鞋穿走了。大二那年,我莫名其妙有了脚气,我怀疑我的拖鞋已经易主了。就在班群里问,谁搞了我的拖鞋?都不说话。我又问:谁有脚气?一半的人回复说,我有。

我感叹在脚气的氛围中,是不能独善其身的。大二我升了文学社的部长,虽是闲职,总得做做样子。堂堂社团部长,岂能穿着单色拖鞋,怎么服众?怎么跟一年级的菜鸟谈理想?所以我鸟枪换炮,换了一双白色的史努比款的新鞋,价格翻了一倍,这双我穿到了大四。

穿拖鞋在雨中穿行,就像《午夜巴塞罗那》那么浪漫,走的急了,成百只拖鞋一起踩踏的声音动听。走的急,是为了占座,占最后两排。前段时间,网上传出一张大学座位分区图,我看了很有感触。

是的,基本上前三排是不坐人的。学霸保研党们都坐第四排,俗称黄金四席。积极型的学渣,盘踞倒数后两排,消极型学渣就不好说了,他们分散各个角落,坐在哪取决于他们多久吃完早餐,教室座位有多少,以及他们是否还记得这门课。遇到小课室,后面早已座无虚席,只能屈身坐第一排。若是不熟悉我们的代课老师,会以为这厮是个人物,不敢怠慢。

我是积极型的学渣,所以每次都要占座。把屁股坐热了,就开始跟渣友们吹牛。2012年我们聊的最多的话题是“世界灭亡了,你准备干什么?”我说,我想帮我爸妈把积蓄花完。有个东北的老哥说,我想谈一百个女朋友。我们肃然起敬,纷纷对他竖起大拇指。据说他在“大学物理”文件夹囤了很多岛国动作片,“汉皇重色思倾国”,这是他的后宫三千。他一说,“我去学物理了”,我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奇怪的是此君物理竟然考的还不错,我们向他道歉,之前误会你了,是我们的思想太龌龊了,想不到你真的在学物理。他说,夏虫不可语冰。

还有某君神神叨叨的,整天崇拜尼古拉·特斯拉,说特斯特多牛逼,但是让爱迪生迫害什么的。这些故事我们都听烦了,大四那年,他收到MIT的全奖offer,我们觉得是假的。有个同学会用八种声音替同学喊到,毕业做了一年配音演员,听说跟某小鲜肉经纪人干了一架,见惯了娱乐圈的丑恶。他愤然考了老家的司法公务员,成了自己曾经不喜欢的那种人。

其实我们聊的最多的还是女生。理工院校僧多粥少,打开宿舍放眼望去除了男的,还是男的。我们经常互相调侃“基佬某”,可悲的还不是真的基佬,有点黑色幽默的意思。系花是隔壁班的,经常和我们一起上大课,她坐第五排。我记得她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身材婀娜。可能也没那么好看,但是在我们那个处境下,两个班凑一块才五个女生,所以稍微漂亮点的女生就堪称“女神”了。

既然是“女神”,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如同梦想不是为了实现的,能实现的都不是梦想。我们也仅限于远观、调侃。大三那年,她跟工管学院的学长谈过一年多的恋爱,被劈腿,从此不相信爱情,毕业后去了某手机公司。

有时路过母校,发现学校门口的很多小吃不见了。学校看上去干净了许多,也落寞了许多。计算机技术成熟后,学生上课就能指纹签到,教室里设了三台监听设备。教务老师再也不用气喘吁吁去教室巡逻了。

小卖铺的“拖鞋”生意直线下滑,因为流行了网购。学校建设校园文明,规定学生不能穿拖鞋进教室和图书馆。可是我还是对拖鞋市场心存希望,大雨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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