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魂曲——给弄权者们

指鹿为马

        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将西说秦王矣。……斯长男由为三川守，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三川守李由告归咸阳，李斯置酒于家，百官长皆前为寿，门廷车骑以千数。李斯喟然而叹曰：“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大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骛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史记·李斯列传》

当没有的时候，

渴望拥有；

当拥有的时候，

却又为之所囚。

纷纷扰扰，

扰扰纷纷，

年年岁岁，

岁岁年年。

从君主到民主，

从天命到契约，

转变的是制度，

不变的还是人内心那难克制的欲念。

有还是没有，

最后都不是你的；

有还是没有，

你其实一直都被欲念给驱使着。

渴望幸福，

为何最终却尝尽了人间苦涩？

沉迷中的你啊——

何时能从俗流中拔起，

看清生命的真相？

何时能从盲随中立定，

重认自我的模样？

看似求外在的权名利位，

不过想逃内心的自卑感觉；

看似在得意那光华的万众瞩目，

不过是自己内心虚荣在膨胀。

一辈子，

把玩着权势，

却不知实被自己的欲念给把玩，

苦的还是自己，

苦的还有权下的社稷家邦。

本是清清白白来人世，

最后却弄得更加地迷茫。

何必，何必！

当临终去世的那一刻，

面对着举世无论是赞誉还是辱骂，

谁知道那棺材中将躺下的，

是一个又迷失了的可怜孩子……

译：（李斯对老师荀子说）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卑贱，最大悲哀莫过于贫穷。长期处于卑贱的地位和贫困的环境之中，却还要非难社会、厌恶功名利禄，标谤自己与世无争，这不是士子的本愿。所以我就要到西方去游说秦王了。……李斯的长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儿子们娶的是秦国的公主，女儿们嫁的都是秦国的皇族子弟。三川郡守李由请假回咸阳时，李斯在家中设下酒宴，文武百官都前去给李斯敬酒祝贺。门前的车马数以千计。李斯慨然长叹道：“唉呀！我听荀卿说过‘事情不要搞得过了头’。我李斯原是上蔡的平民，街巷里的百姓，皇帝不了解我才能低下，才把我提拔到这样高的地位。现如今做臣子的没有人比我职位更高，可以说是富贵荣华到了极点。然而事物发展的极点就要开始衰落，我还不知道归宿在何方啊！”……二世二年（前208）七月，李斯被判处五刑，判在咸阳街市上腰斩。李斯出狱时，跟他的次子一同被押解，他回头对次子说：“我想和你再牵着黄狗一同出上蔡东门去打猎追逐狡兔，又怎能办得到呢！”于是父子二人相对痛哭，三族的人都被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