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帝森and箭头们!请安静了!千年女妖新书签售会现在开始!请购买了《一屋子烟味儿》的亲们依次入场。谢谢大家!
仪式是必须的。仪式比出书本身更具有浓烈的幸福感!兴奋啊!开心啊!意外啊!千年女妖出书了!伟大的千年女妖万岁!万万岁!!!瞧瞧,台下是花海,一波,又一波地漫开。不!确切地说是汹涌。阵势是很猛的。还有掌声。像波涛,环绕立体声无死角聆听。哗。哗哗。哗哗哗……扭着海海的蛮腰,掬着水盈盈的笑,穿过浪浪迭起的花海奔到台上来。高潮就有了。越来越高,溢出了房顶。向东流,往西拐,涌到南,淌过北。要让每一座城市的人都知道——千年女妖出书了。从此,精变了,成作家了,麻雀变凤凰了,光耀门楣了。哎哟,小心脏扑通扑通滴。粉丝们的笑容,把个礼堂映照得辉辉煌煌,填塞得满满当当。由衷的。会劈叉的笑容。多么舒展,多么笔直。从眉眼里,从齿缝间,蹡蹡地弹开。终于等到最令人激动的时刻——签名、握手、拥抱、合影。还有涕泪混杂的演说。诉说写书的艰辛,构思的费神。如何颠倒晨昏,怎样不顾寒暑,死了多少白细胞,敲坏了几摞键盘。等等等等。最后,屏住呼吸,极力地控制住已被滚烫的血激凸得偏东歪西的面部肌肉。干咳两声:大家好!我是一个病人,但我不想做个废人。我的精神是健康的,是完整的,是坚不可摧的。我顽强地战胜了病魔!三年前偶然地爱上文字,凭着一腔热血在短短一年内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友情提示:我是个很糟糕的女人,这本书或许也是糟糕的。购买需谨慎!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对这本书的喜爱!让CCTV见鬼去吧,我爱你们!
谁的眼泪在飞?是不是流星的眼泪……听,流星也为我落泪。啪嗒。啪嗒。啪嗒。眼泪洇湿了整个礼堂。花海与泪海交融,伴随着唏嘘和赞叹。眼泪落到花瓣上,像最清亮的露珠,忽闪忽闪的,透出温淡的馨香。请摄影师调好焦距,对准那一张张感动、惊愕得几近晕厥的脸。再把镜头推进些,花瓣一定要特写,让眼泪再“飞”一会儿,不然不足以烘托“湿漉漉”的氛围。此时应有画外音:一个不会写作的人居然写书了,一个不懂文学的人竟然出书了,神奇得让人难以置信!她用写作来缓解病痛,她用每一个字来检视、重塑自己的人生,她在文字里找到了精神的皈依。处女作一写就是五十万字,这是要载入史册的。天才啊!威武啊!励志啊!不是了不起,是了不起它祖宗八百代。向我们的励志女神千年女妖学习!请再次高呼:千年女妖万岁,万万岁!
听着让房顶都在抖颤的欢呼声,怎不叫我热血激荡!绝不能只活千年,社会需要我,粉丝们需要我。必须万岁!我的“活着”是一个标牌,能激励更多人更努力地活着!妖姐,雄起!妖姐,必胜!掌声再次响起。玻璃碎了。地砖裂了。画面切换。我带着大家奔跑在希望的田野上。“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恰切的歌词完美地诠释了这一历史时刻。这个春天,注定是烟飘雾绕。飘出新气象,绕出一片朗朗天!
明白了吧。这些环节必不可少。一省略就失去了出书的意义。一省略就淡化了仪式感。一省略就掩埋了被人所称道的正能量。电视里不都这样吗。花瓣共眼泪齐飞,哽咽与掌声同鸣。该走的过场走完了,来点音乐暖暖场。《TheMass》响起。“哦命运,象月亮般,变化无常……”让我们在激昂里穿行,在永恒中谛听。又是一种氛围了。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我的《一屋子烟味儿》。书,很沉。手,很舒缓。神态,如此虔诚。空气中漾动着激越、浪漫、凝重。这就是本书要表达的——人生的主题。炫彩的灯光,悠畅的旋律,激荡的情怀。再次将签售会推向高潮。
嘘,闭嘴。别跟我提钱的事,俗了。下来说。下来说。书嘛,精神食粮,这里面有半毛钱的事吗?没有嘛!不信问问各位老师,谁写书是为了挣钱。这是境界问题,不要跟那些脏污的东西搅混。什么,吃饭?写书的人不吃饭,没那功能。说书的人才吃饭。写累了扒拉两口“西北风”。当然好吃。不好吃能写出饿的感觉吗?实践出真知——至理名言!对,有病。吃风的人能正常吗?不正常才能写出惊世之作嘛。那谁谁,还有那谁谁谁,不都疯了吗?不都去了吗?没点毛病谁写书啊。写书不是病,疼起来就收命。听,坟头上的屁帘幌子吹得呼啦啦响,“去了的”全抢着给阎王著书立传,快打起来了,带劲着呢。
会写书有什么了不起!写书的人比看书的人多。是个人不都会写么。算命的,讨饭的,种田的,喝酒的,抽烟的,不都在写吗。《一屋子烟味儿》不就这么来的么,有什么稀罕!跑题了。继续签售。掌声在哪里?鲜花在哪里?哦。哦。在“那里”!还是热热闹闹的好哇,“人气”全上来了。白花花一大片,像砰砰炸开的爆米花。粗壮的、纤细的、有茧子的、没茧子的手,热乎乎的,冒着股股白烟。在飘荡,恣情而轻飏。一路延宕,过海飘洋,要让全世界都嗅到这股烟味儿。熏昏几个算几个。哇靠!烫死了。手很受伤。还连累了被子。走神了。
妖姐,那啥,五一节的签售会取消了。你看哈,这个资金是一个问题。场地是一个问题。书的销量更是一个问题。所以……
出版商很合时宜地打来了电话。
顿时,《一屋子烟味儿》堵在我的身体里。没有盘旋的姿态,很呛人。呛得我的五官变了形。也是,妖怪嘛,七十二变是常态。没有签售会,好比少了戒指和婚纱的婚礼,寡淡得很。
那……总得把买断费给我吧,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卖书的分成你七我三,我认栽。已经二次印刷了,是不是……我不吃你“欺头”(占便宜),你得给我点想头吧。总让我退,哪里来的“海阔天空”,再退就是悬崖了。狗急了可不就是狼吗。
呃……不就两万块吗,好说好说,不急不急。
喂……讲点江湖道义好不好,一年过去了,签售会和票子都泡汤了?告诉你,我可是癌症患者,你欺负一个病人,心里能安生吗。我还指着这点钱看病吃药。每天死盯银行卡,颈椎病又犯了。下雪就下雪吧,还加点霜,直接把我扔冰窖得了。书价定那么高,快赶上世界名著了,摆明了欺骗消费者嘛。本是写着玩聊作消遣,谁让你巴巴地找上门来非要给我出书,三两下就把我绕进去了。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去遛狗啊,给我出书做什么,神经病!
太气人!恨不得把电话摔了。还合同。那不就是个屁么,还是画在纸上的。想听声响?白痴!两万,不就是个二吗?“二”涵盖了写书和出书之间繁复的辩证关系和一个智障所有的人生哲学。偶,买噶!我被一张措辞含糊的所谓合同彻底忽悠了。想想这一年来为了卖书,差点就把地底下的人叫起来帮我吆喝。几十块钱的事倒搞得很多人莫名地不来往了。“精神粮食”成了嗡嗡聒噪的苍蝇,被消灭的对象。悲哀!
你……好好说话你骂人搞哪样?这是文人的做派吗?得癌症了不起啊,大街上哪天不死人。我是赖账的人吗。明天发一车书给你。什么?打官司?亏你想得出,两万块还不够你付律师费,幼稚!
早知道你会以书抵债。你不就欺负我是新人没名气不懂你们出版的鬼名堂吗,跟我讲什么著作权、名誉权、肖像权、署名权、人身权,切!嫌麻烦我连合同都没瞧就签了,想想都冤得惶!现在才晓得,所有的责任由我担,你只负责数票子。那点分成还不够老娘买烟屁股。懒得跟你说了,滚!
几天后,书到了。结算完物流费,又花几百块请来三个壮劳力搬书。书堆满了我的客厅和卧室。褐色的牛皮包装纸像一坨坨狗屎,敷满了每一堵墙面。丑儿可能觉得味儿淡了些,每天给外层的“狗屎”“浇水”。总也干不透。罢了,两万块给狗狗做了尿布。烟味儿、酒味儿、狗味儿,我的人生三部曲。蛮好,蛮好。
(说几句题外话:历来不喜欢说感激的话,说多了就矫情了,就虚假了。感恩太沉重,我载不动!向所有买过《一屋子烟味儿》的哥们儿、姐们儿致敬!向所有喜爱我文章的友友们道一声:陪妖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