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的演讲

历史背景

公元前44年，古罗马著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凯撒被布鲁图斯刺杀于庞贝城剧院的台阶上。凯撒被刺死的消息传开，举国震惊。以元老院为首的共和派坚决支持布鲁图斯，并称颂他是为罗马国民除害的英雄，以安东尼为代表的凯撒党却大肆攻击布鲁图斯，并斥责他为凶手、叛徒。布鲁图斯为了掌握主动权，赢得国民的支持，在刺死凯撒的当日，在罗马广场上发表演讲。正当布鲁图斯的演讲进行到高潮时，安东尼及其同党抬着凯撒的尸体步入广场。接着，安东尼便发表了这篇著名的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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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歌唱我们常用的挽歌来哀悼他，护送这位神圣的死者住进幸福之乡去吧！

我今天来，是来安葬凯撒，并不是来赞扬他的功德。我看人生在世，“好事入泥沙，坏事传千古”这句话无疑是为凯撒说的。布鲁图斯是一个高尚的人，他告诉你们，说凯撒野心勃勃，若果真是如此，自然是凯撒的大错，凯撒已死，也算是已偿了他的债了。我今天承布鲁图斯的好意，准我演说，所以我得在凯撒的灵前说几句话：

布鲁图斯真可算是一个好人，他们同谋的人也都是好人，凯撒原来是我至交，待我忠厚公平；但是照布鲁图斯这样的好人，偏说他私怀野心。他从前曾获胜边疆，所得的财帛都归入国库，难道这算是野心吗？他听着穷人的叫唤，也曾流下泪来，有野心的人，未必有这样的慈悲。但是布鲁图斯一定要说他有野心，而布鲁图斯又是一个好人，我有什么法子和他辩呢！那天过节的时候，你们眼睁睁看着，我三次皇冕劝进，他三次拒绝，这也算野心么？但是布鲁图斯一定说他有野心，而布鲁图斯又确是一个好人，你看有什么法子呢！我并不是说布鲁图斯的话说得不对，我不过是知道什么说什么罢了。从前的时候，你们大家都曾爱戴过凯撒。你们爱戴他，并不是无因。现在他死了，你们都没有人替他伤心，这件事我真不解。唉！天良呀！你跑到禽兽身上去了么！人的理性都丧失了么！唉！我的心现在已到凯撒棺材里面去了！我要等他回来才能再说话了！

唉！昨天的凯撒一句话足以翻天覆地，何等威严！哪知道今天躺在这里，无人理睬。啊！若是我要把你们的心激动起来，那我一定对不起布鲁图斯，我一定对不起布鲁图斯的同谋卡西乌斯了。他们是好人，我哪里敢这样！我情愿对不起已死的人，我情愿对不起我自己，对不起你们大家；不情愿对不起他们这些好人。但是我这里有一张羊皮纸，是我在凯撒的卧房里找出来的，这就是他的遗书。他这里面的话，我不愿意读出来；要是我读出来，哪怕愚夫愚妇听见，恐怕也要去对尸痛苦，拿帕子去沾他的圣血。唉！恐怕还要在他身上求一根毛发，拿回家去做纪念品；到了死的时候，还传给子孙，看做宝贝一样呢！

你们不要性急，我万不能读给你们听。我若使你们知道凯撒待你们的忠厚，恐怕要坏事，你们不是一条木桩，不是一块石头，你们是人！人听了凯撒这些话，心里一定要烧起来，一定要变成疯子，你们不知道你们是凯撒的后嗣，倒是很好；如果让你们知道，我就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了！

难道你们现在一定要听么？你们等一会都等不了么？我很懊悔我的口太快了，错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我自己不觉得，恐怕已经对不起那些杀凯撒的好人了。不该，不该！

难道你们要逼我读么？那么就请你们站开，在凯撒尸首的侧边站成一个圈子，让我把那写遗书的人指给你们看。你们准我下来么？

你们若要流眼泪，现在便是你们流眼泪的时候了！这件大袍你们都知道的。我还记得凯撒第一次穿上这件大袍的时候，是在夏天的一个晚上，那天就是他征服内尔微的一天。现在你看，卡西乌斯的刀子，从这里穿进去；你看，还有一个与布鲁图斯同谋的人加斯加，用这样的毒手，杀了偌大一个口子；你们看，这个地方就是凯撒所宠爱的布鲁图斯所杀的，你看他刀子抽出来的时候，凯撒鲜血淋漓，他好像跑出大门来问问凯撒那样地爱布鲁图斯，难道布鲁图斯也忍心来行刺么？啊，天知道！地知道！凯撒是何等的爱布鲁图斯！这一刀真是最无情的一刀，当时凯撒看见他竟来杀自己，凯撒心里受“无情”两字的伤，比刀伤还更厉害，简直气得心碎胆裂，鲜血长流，倒在罗马将军的旁边石像下面，脸也被大袍子盖上了。唉！诸君啊！试想一想是怎样大的一个冤劫呵！照这样杀人放火，你我都在冤劫之中啊！啊！你们也苦起来了么！我也看出你们也知道心痛了啊！大家同洒伤心之泪！你们这些良心未死的人，才看见凯撒的衣服，就这样哭，你们还没有看见他的尸首哪。他的尸首在这里，你们看，被这些大逆不道的叛贼弄得不像样了！

诸位好朋友，不要慌，不要因为我讲这些话，就把你们大家都激成这个样子。杀凯撒的人，都是些好人。他们有什么私仇、隐怨，做到了这一步，我实在不知道。但是他们既是好人，聪明厚道，定有他们的道理向你们讲。朋友们，我来并不是煽动你们的心。我不会说话，没有布鲁图斯那种口才。你们谁不知道我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只知爱我朋友。就是杀凯撒的人，也深知我是这样，所以才肯让我当众演说。我一无聪明，二无门第，既无口才，又无手段，哪里能激动人心。我说话只是随口乱说，自己知道什么就和你们说什么。你们看凯撒的伤，请这些已经哑了的嘴，替我说话。唉！如果我是布鲁图斯，布鲁图斯是我安东尼呢，我怕那个安东尼硬是要把你们激动起来，我怕他要在凯撒的每个伤口上都栽一个舌头，简直能把罗马的顽石都说得挑起来，烧起来呢！

朋友们，再听我说几句话。你们现在只是要跑，跑去干什么，你们自己也不知道。我问你们，凯撒为什么值得你们这样爱戴呢！哈哈，你们还是不知道，听我告诉你们：我先前不是有一个遗书么？你们居然忘了。遗书就在这里，书上有凯撒的印。凡是罗马的人，每人他都给七十五个德拉克马；花园树林，在泰伯尔河这边岸上的，也都送给你们，送给你们的子子孙孙，永远作为公共游乐、大家享福的地方。

唉！凯撒这样的人，世间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