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月色

最好的月色,是别人的,但它刻在了她的记忆里,似一副精美的画,恍惚带着夜的凉气。不可触碰。那是别人的。

那是,是什么时候呢?恍惚记得是初秋吧,月色明亮,月光从宿舍窗外疏疏的树缝中露出来,透过方方的玻璃格子,落在窗前的书桌上。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摞书,书旁立着两只细长的玻璃杯子。

苏湄躺在靠窗的上铺,白色的蚊帐放了下来,望过去只见一个虚虚的影子。对铺的叶染顺着床边的脚梯爬到自己的铺上,钢架的双层床立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她们两个今夜是去通宵晚自习了吗?”叶染坐在床上,用手捋着刚刚洗完的头发,漫不经心的问道。“嗯,可能吧,刚才她们还回来了一趟,说是拿杯子泡咖啡”。苏湄透过帐子,看见叶染盘腿坐着,用手一下一下的抻着头发,月光斜斜的照进来,映在她的身上,朦朦胧胧。苏湄想“真是好看”。叶染是个漂亮姑娘,高鼻梁,大眼睛,站起来有个深深的酒窝,明明是属于比较成熟的美,偏偏又带着着小女生的无邪。谁不喜欢。叶染把手插进发丝里,又甩了甩头,忽呵呵笑了起来,说到:“想想真是好笑,刚刚在操场上,齐远突然和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她抬起头,望向帐子里的苏湄,虚虚的一个影子,看不清表情。见对方没有说话,便自顾说了下去,“刚才在操场背书时,齐远也在旁边,读着读着,他突然来了一句,等我以后出国了,就把你也接出去。”帐子里的人还是没有声响,也没有动,叶染似乎觉得无趣,只好故作好笑的问道:“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很奇怪?”。“嗯,挺好的。”明明是不同的意思,苏湄却觉得自己只能这么说。叶染笑了笑,说:“我只是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年少时,宿舍里的无聊时光有多少是对爱情的讨论和向往,是有多少是被胡乱凑对的嘻笑与荒唐。叶染最喜欢把苏湄和齐远凑在一起,别人也会起哄,说齐远最喜欢苏湄之类,当然也会说齐远喜欢叶染。每次的笑闹中,苏湄每每会红了脸。她也会笑嘻嘻的跟着笑闹,心里一个声音在说,“齐远,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苏湄记得,那一次班级出游,年轻的男孩子们总想着在女生跟前表现一下,不知道是谁的提议,后来男生们骑着自行车载着女生们出发。齐远载着苏湄。到达目的地后,还未等齐远停稳,苏湄便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冲他笑着说,“谢谢啦!”齐远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有着深深的严肃,他定定看了苏湄一眼,沉声说:“下次不要这么着急跳下来,脚会疼。”苏湄抬头看向他,莞尔一笑,轻声答道:“知道啦!”正巧前方有人叫她,便一溜烟的跑了。她能感觉的自己的白皙的脸定然是红的,眼睛定然是亮的像星星,心脏似乎有一点儿不听使唤,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那天的天很蓝,风很轻。

苏湄从帐子里望向窗外,稀疏的树的黑影直压过明亮的月光,似要探到她身旁,问一问她此刻怎么想。痛苦?嫉妒?失落?心酸?似乎都不是,似乎又都是。她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后来,后来叶染又说了什么?自己又答了什么?她都记不清楚了。她感觉自己睡着了,又似乎没有睡着。她似乎走到了操场的那边,初秋的风微凉,草丛里有忽高忽低的虫鸣。月亮明晃晃的挂在蓝黝黝的天上,操场周围的围栏也被照的特别的清楚,围栏后的绿植像是幕布般立在后头,围栏边隔几步便有一个路灯,香樟树的树冠罩在上头,像是笼着自己的恋人。有人在围栏边夜读,或三三两两,或孤身一人,读书声切切不可闻,谈笑声隐隐难听清。月色与灯光融合,最终变成一盏大大的幕灯,照在一双人的身上。那是齐远和叶染。女孩身材娇小,月光下的眉眼越发的明亮妩媚,夜色里的读书声也变得甜美细腻,不知道读到了哪,也不知到是两人聊到了什么,叶染看着齐远笑起来,齐远身量高大,他低头望着对方,突然忘记了正在谈论的话题,一字一顿的说:“等我以后出国了,就把你也接出去。”他平素就是个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青年,这誓言一般的话语说出口,似是思虑好久的心事终于宣之于口,告诉她,他的未来和打算,他应该长长的吐一口气,心却忐忑不安。他应该郑重而认真。叶染,叶染她说了什么?画面似乎开始模糊,唯有那句誓言清晰明亮。端的夜凉如水,月华如练!连不远处的百年老皂荚树都安静的立在那里,似是做着见证。苏湄觉得那画面很美,美的让她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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