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恐怕算不上一篇书评,甚至说是读后感都很勉强。或者说,这是一堆不着边际的想法,乱糟糟的想法。单独拉出哪一个想法都不足以支撑起一篇文——至少于我而言如此。但是眼睁睁地看着想法白白流失也很可惜,惟其笼统地将这些想法放在一起。简直就是一锅乱炖的大杂烩,什么都往里面丢。不过,大杂烩也许有大杂烩的味道。
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正在写关于钱德勒的文章。然而,写起来实在不太顺利。简直不像是自己在写,只是在机械地打字罢了。说得更明白一点,不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无非是打字这一动作而已。如此而已。
我又通读了一遍已经写成的部分(大概1000多字),实在太文绉绉了,太过于理论化了。写此类文章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写得过于理论化——而且——缺少足够的理论基础来支撑。这就成了半生不熟的「夹生饭」,逻辑上既无法自洽,又不够通俗易懂。
这就好比用最简单的话向没有经济学基础的人解释清楚「菲利普斯曲线」——好吧,其实「菲利普斯曲线」还是挺通俗易懂的。
美国学者米勒在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后,电视台去采访他,希望他用10秒钟解释他的「MM理论」(即「税盾理论」,考虑所得税的情况下,债务筹集的资本比股东资本能为企业创造更多的价值。因此,企业资本结构最理想的状态是以100%的负债率运营)。他试着讲了两次,电视台觉得他讲得太复杂太学究气。他幽默地回忆道:「我想我失去了在方便的10秒钟内向电视观众兜售经济学道理的机会。有的人有这种天赋,有的人就是没有。」
卡尔维诺的《为什么读经典》和《巴黎隐士》,我就更喜欢《巴黎隐士》。虽然可能这两本书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巴黎隐士》严格意义上来讲,属于随笔之类的东西,中间还夹杂了日记、访谈,内容也更加个人化。《为什么读经典》则更接近于论文集,内容跨度也相当之大。但总体上而言,我觉得《为什么读经典》还是显得有些文绉绉,有些理论化,读起来多少不太好理解。
尽管如此,卡尔维诺这本《为什么读经典》仍然有不少给人以启发性的东西,或者说某种新的发现。比如在《海明威与我们》这篇文里将海明威与「存在主义」联系起来。他认为海明威「对空虚的恐惧」是「松散的存在主义」。观点可谓别具一格。
再说说昆德拉的《小说的艺术》。于我而言,这本书无疑具有相当的启发性,尽管这对于具体怎么写小说没有具体的指导意义,尽管书中某些观念我至今都尚未理解透彻。而这本书其实大多数也是以访谈的形式进行,无论是昆德拉的文学观还是他对于他作品的解读,都叙述得非常透彻,并且易于理解。
村上春树的文学评论我非常喜欢。虽然东拉西扯,绕来绕去,但非常有趣,也就不觉得枯燥和啰嗦。他介绍钱德勒的两万字长文可谓系统而全面,「堪称一篇研究钱德勒的论文」,我读过好几遍。但他这种写法也简直是不给其他人活路(喏,这就是我的钱德勒文难产的原因)。
村上写的文学评论其实也挺多的了,我看过的就有钱德勒、菲茨杰拉德、卡佛,另外好像还有塞林格、卡波蒂等等,将他这些评论文章集结成册,可读性想必不错。不过他似乎还没有出集结出版的想法,虽然他都已出过一本音乐评论集。这算什么事啊。
最近还读了一本《阅读村上春树的午后》,大致也是以对谈的方式进行,对谈双方一位是日本《文学界》总编汤川丰,另一位则是日本「共同社」文艺记者小山铁郎,算是村上春树的铁杆粉丝。
内容虽然比较琐碎,不过谈得比较具体和深入,也算言之有物。两人的观点有一定的差异,汤川丰观点偏保守,更着眼于宏观和整体。而小山铁郎观点更激进,钻得更细更深。
一直以来,对于村上春树,评论界也好,读者也好,都将他视为「国际主义者」,或者写的是翻译为日文的「美国文学」,是舶来品,总之不够「日本」,不够「民族性」,不够「传统」。
不过两位日本学者却提出,村上春树的小说是深深根植于日本文学传统的。原因便在于村上春树的小说与日本传统的「物语」是一脉相传的。这一观点之前虽然略有耳闻,但若没有这两位深入和详细的分析,则难免蜻蜓点水。两人认为,村上春树以「现代主义这一新潮的形式」将「物语这一日本传统文学类型做了永久性的革新」,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是村上春树的独创。
不过该书那篇关于村上春树和钱德勒的文学传承关系的文则写得比较简单和浅显,不够深入,读来不够过瘾。
另外有日本研究鲁迅的学者提出,村上春树与鲁迅存在更为深层次的联系,村上春树在很多方面都受到了鲁迅的影响。甚至指出,《且听风吟》的第一句「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正是出自于鲁迅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多多少少有些牵强附会,不过,倒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观点。
1989年,小山铁郎曾采访刚刚因《挪威的森林》而爆红的村上春树,提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你住在国外的时间比较多,为什么小说的背景舞台全都在日本呢?」
村上回答说:「写作的过程,即是思考的过程,在这过程中,思考何为日本,何为日本人。」
吾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