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静的如同一团化不开的雾,一大片云笼罩着,低压压的,一竿竿竹子直挺挺的立着,竹叶儿我纹丝不动,整个竹林里没有一丝风。
“张五哥,你这是带我去哪?”青儿提心吊胆的问。
张五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说道:“你不该回来啊!今天,你回来不久,杨府的管家也来了,老爷疑心你投靠了杨府,想要杀你!”
“啊!我没有,没有!”青儿急着辩白。
“这个……总之,你快走吧,越远越好。我要回去了,再晚了,老爷要怀疑我了!”
“我真的没有……”青儿说着,急得快要哭了。
“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逃命要紧!”
“可……我是来投靠老爷的,可现在能去哪呢?”
“你出了这片竹林,一直往北走就能到大宋地界,到了大宋你就安全了!”
“这……”青儿有些不知所措。
“快走,快走!”
“多谢张五哥!这是小姐给的,你拿着。”青儿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锭银子给了张五,“多谢张五哥,我……你保重!”
张五掂了掂银子,苦笑了一下。这样黑的夜,也许她命大,真的能逃出生天。但愿从今天起,能少点晦气。他想着,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竹林里依然没有风,只是一声又一声的怪啸让人不寒而栗,回去吧,这真是个鬼地方。张五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他回头看看,却什么也没有,但一转头,那东西又跟了上来,他不敢多想,逐渐的加快了步伐,甚至跑了起来。
突然,他感觉一只手拉住了他,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不是我,不是我,你放过我吧,都是老爷让我这么做的!”张五爬在地上拼命磕头。
“是吗?”一个粗重低沉的声音问着。
张五偷眼往声音处看了看,却没有人,他浑身汗如雨下,好半天,从齿缝中挤出一个是。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脑后便被重重的一击。
他懊悔,懊悔自己不该去开门。怨恨青儿去而复返,开门是他的工作,如果不是她,他怎么会这样。他咒骂杨义贞,安安生生的多好,为什么非要造反,难道他的荣华富贵还不够吗?
他想要喊出来,却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一个坑里,随后是冰冷的土块砸了过来,他还活着,可是却动不了,也出不了声。可恶,我已经按老爷的意思做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我?
“怎么样?都死了吗?”酋长问。
“都死了。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酋长喝问道。
“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怎么了?”酋长简直怒不可遏。
“我们只在埋那个女的,突然来了几个人,我们怕事情闹大,所以就跑了回来!”
“蠢才,饭桶。”酋长恶狠狠的骂着,一脚踹翻了当前跪着的人,“你们确定那贱婢死了?”
“这个万无一失。我们按您的吩咐,乱棍打死了两人,这才动手掩埋的。”
“好吧!死了就好!你们下去吧。”
竹林里,几人围在土坑旁商议着。
“看她的衣着倒像是个小姐,可是为什么梳着丫鬟的发式?”
“那我们怎么办呢?到底要不要救她?”
“就是,古兄你说句话!”
这边一个清瘦的汉子说:“救,当然要救。咱们跟了这么长时间,总得给侯爷有个交代吧!各位兄弟,动手吧!”
说话的正是古笃诚,他是高升泰的门客,也是这几人的头领,救出的正是青儿。这几人奉高升泰的命暗中保护段正淳,说是保护,其实也是监视,看看在段正淳成婚的这几日有没有异常发生。
当他们看到青儿从段府溜出来时,都以为这是个告密者。所以,不紧不慢的跟着,直到青儿走到了酋长府上。他们原以为此女应该是替段府和酋长之间送信的,但看酋长谨慎的举动,又觉得此事不简单,所以,他们又等了一阵。
后来,杨义贞的管家出现,更令他们大吃一惊。古笃诚弄不清楚这府里的深浅,便让其中一人回去请示了高升泰,高升泰的命令是继续监视酋长府。
“古兄弟,你们回来了!”高升泰热情的说道。
“是的,主公。”古笃诚答应着。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救回一个女子,已安置在后院。”
“噢,就是你们一直跟踪的那个女子?”
“正是,她拂晓从段府出来,走的很慢,最后去了酋长府!”
“中间没去别的地方?”
“没有!”
“噢,好吧!辛苦古兄弟了,你下去休息吧!”高升泰说。
“这是微臣该做的。”古笃诚说,正欲转身离去,忽又说:“主公,酋长那边?”
高升泰看看他说:“酋长不用担心,他女儿嫁了过去,谅他也不敢胡作非为!倒是有一件事,需要古兄弟去做。”
“主公请讲!”
“我观这些人中,段正淳不可小觑。我想让你以自己的名义去协助段正淳,不知你意下如何?”
“微臣遵命!微臣这就去准备。”
“好好。你我同去,我正好看看你们救回的女子。”
高升泰很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段府的还是酋长府的?听他们叙述,这也不是个贵胄小姐,难道她真的是杨府的内奸?
高升泰想着,不一时便到了后堂,“怎么样?”
“禀告侯爷,性命已无大碍!”
“好好,要全力救活她。”
“是!”
如此半年有余,高升泰已联系了朝中多数官员,这些官员本是迫于杨义贞的势力而屈服,其中又有一部分是前朝太子的旧故,此刻有人出头,言明要替先皇和太子报仇,这些人自然是一呼百应。
接下来,高升泰又当众将自己的门客遣散,杨义贞原本是提防高升泰的,此刻见他遣散门客,便觉大为宽心。
而段正明却非常不理解,在这紧要关头,他怎么会自断臂膀呢?好在朝中多数大臣已同意举事,又有摆夷族支持,此事可说已有七八分在手。遣散也好,否则,时时刻刻还要防备他,不能学延庆太子,绊倒一个杨义贞,却起来一个高升泰。
经过候府太医的调养,青儿已完全康复,只是有时候呆呆傻傻的,有时候又自己流泪,旁人问她,她也是默不作声。
高升泰忙着其他事,便忘了这个人。忽一日,他去段正淳府,无意间看见刀白凤穿着一件金边白绸袍服,他心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刀白凤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底是什么令他觉得熟悉呢?对了,是这件衣服,救回的那个女子,穿的和刀白凤简直一模一样。
高升泰回府后,便径直去了后堂,一见之下,两人的衣服果然一模一样。
高升泰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有一件和刀白凤一模一样的衣服?”
青儿原本呆呆的坐着,听到刀白凤,却不住的哭起来。
太医忙说:“回禀侯爷,此女已苏醒多时,只是一直呆呆傻傻的,动不动就像今天这样。小人怕惊扰侯爷,便自作主张,没有回禀,望侯爷恕罪!”
高升泰摆摆手,说:“罢了!这是失心疯?”
“回禀侯爷,看脉象,此女神智清晰,不像失心疯,怕是和遭遇有关。”
“噢,好了,你下去吧!”高升泰说着,一步一步的踱来踱去,说:“你是刀白凤的丫鬟!酋长以为你是杨义贞的奸细,所以要杀你灭口!”
青儿一听,放声嘶喊:“不,不,我没有,我不是奸细!”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
高升泰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待其哭声减弱是,又说:“好了,我们发现你时,你被人打晕了,那些人正准备把你埋掉。你说你不是奸细,怎么证明呢?”
青儿想起她确实是按着张五指的路走的,可不多久便被一帮强盗围住了,他们抢走了刀白凤给的金银,又打晕了她,至于被埋,她是一点也不知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青儿问。
“我叫高升泰,是救你的人!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帮我?你认识那些强盗?还是你敢治摆夷族酋长的罪?”
“那些人不是强盗,是酋长派出去杀你的,带你出府的那个人也是酋长安排的,他也被酋长杀了。”
“什么?这不可能。”
青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并没有做什么事,为了活命,她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她回酋长府,不过是想活下去,可是……她想如果她被强盗杀了,也算是一死百了,可偏偏又被人救了回来,甚至那些强盗也不是强盗。
这一次,她没有哭泣,出奇的平静,她知道一味的妥协并不能换来尊重,还有可能丢掉性命。她死过一次了,又活了过来,这是上天怜悯她,她不能再委曲求全,她要活,要有尊严的活。
活下去的欲望燃烧着她,又点燃了她复仇的欲望。面前的这个人,不论他是谁,至少他救了我。原本我应该替小姐保守秘密,但现在不重要了。
她想着,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高升泰,也把代替刀白凤洞房的事告诉了他,甚至于刀白凤的每个计划,临了,她说:“我想报仇!还有,我的名字是酋长取得,现在也不想用了,我要和他们一刀两断!”
高升泰看看她,沉吟了一会说:“那你就叫秦红棉吧!报仇的事我会安排。不过……”
“不过什么?”青儿问道。
“你要想清楚你和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