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大哥

阿念


我十来岁时,举家搬到了另外一个小镇,也是在这里认识了烟酒店的南哥。

南哥住在我家隔壁,年纪轻轻就在父亲的投资下开了这个烟酒店,成为了老板。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这条街小有名气的二庄家,也就是地下赌庄的收单员,所以每到双日的九点半,附近的很多人都会来到南哥空荡的烟酒店喝茶聊天,而我父亲也时常来吹牛,所以我也常来南哥家。

那时我家还没电脑,隔三差五便跑去隔壁看南哥玩电脑,当时这种可以玩游戏的机器简直就是男孩心里最高的黑科技,而南哥也自然成了我心中的偶像和时代的引领者。

南哥经常盘着腿将肥胖的身子塞进椅子里,用左手轻轻地夹着焦黄的烟头,右手则不停的点着鼠标,而屏幕上的小人也随着移动的箭头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四处穿梭,而一旁的我虽然看不懂却依然如痴如醉。

南哥大多数时都是一个人,除了饭点父亲会来送饭,平时他都在电脑前一动不动朝着门外稀疏的人群点击着手里的鼠标,仿佛控制着世界。

尽管南哥有着如此羡煞旁人的生活,可他似乎也有一些烦恼。比如在我一次突然闯入的午后,见到我的南哥似乎第一次受到了惊扰,在他常年静坐的椅子上手忙脚乱的摘下耳机,并慌张的摇动鼠标点击电脑里裸露的女子。

那次之后南哥告诉我每次进来的时候都要在门口大叫一声南哥才能进来,不然再也不能来了,这也使得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在踏入烟酒店时都要停顿一下,并想高喊一声南哥。

南哥的身体随着年龄也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将盘着的腿从变形的椅子里放了下了,而南哥戴耳机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几乎每个下午我都到来都会打断到南哥的耳机时光。

“你说你都多大了啊。”提着便当的南哥爸冲儿子喊,“回去看看怎么就不行了?”

“不想去。”南哥依旧镇定自若的点击着鼠标,连头都没回。

“你呀!你呀!都是给这电脑害的,都是这电脑害的…”南哥爸越说越来气,将手里的便当狠狠地砸向了显示器。

噼!

溅出的汤汁把顺着电脑悄悄地渗进显示器又静静地从桌上淌在地上,滴答两声后便尘埃落定,只剩下还未反应过来的南哥面对着已经倒下并黑了的显示器,而他手里依然握着鼠标。

“我操你干嘛!”南哥冲着父亲咆哮,而这时才感到事情不妙的我,悄悄地走了出去,而身后也随即又传来了争吵和便当碰撞的声音。

第二天,南哥没有开门,直到后天才重新营业,看起来一切依旧还是南哥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点击着鼠标,除了那台崭新的显示器。

对了,也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南哥不再打游戏,而是渐渐地开始喜欢上了各种动物之间是赛跑,也是从那时开始四处走动的小人变成了网页表格里重复输入的数字,不过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才开始了解南哥。

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只是点点鼠标和按两下键盘,南哥有了跟多和我扯淡的时间。

“我以前也上过技校呀。”南哥说,“不过那没什么用就是玩。”

“玩什么?”我问。

“喝酒抽烟。”南哥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一些你不懂的。”

“那你为什么没去公司上班?”

“你不懂,那种地方去了也白搭,不如在家。”

“这样啊。”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哦,对了下个星期我要回老家一趟,你就不能来了。”南哥说。

“回去干嘛?”

“相老婆。”说着点起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似乎有话要说又在吞云吐雾间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就不知道了。”

“明白了。”

“我说什么了你就明白了,小屁孩。”南哥摸着我的头笑着说。

这时我妈出现在门外并喊我回家吃饭,我连忙起身跑出了门外,头也没回的冲进了一墙之隔的家。

那晚,我突然想以后还要不要再去南哥家,毕竟动物赛跑越来越没意思,而我也有钱开始上网,开始了自己的游戏人生。

第二天放学,南哥的烟酒店没有开门,晚饭时间父母谈论起失踪的南哥,我表示有些惊讶,而父母则更多是当作谈资,表示这是迟早的事。小镇上的人也众说纷纭,有的说他被抓了;有的说他吞了上家的钱落跑了,可不管是哪个能确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南哥就这样人间蒸发,没有再回来。

有时我想大概他在牢里;或是在逃亡的路上;又或是在老婆怀里,可不管怎样我始终没明白他的突然离开,就像其他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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