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来临的那一夜

九月的第一天，周六，双休，在迷糊中醒来。

窗外，雨还在下，我已经忘记它持续下了多少天，一个星期？不知道。掏出手机，刷下微博，汕头暴雨上了热门，46万人受灾，触目惊心。印象中这几年潮汕雨灾特别多。发微信给老爸，问他那边有没有事，十分钟后，他说没事，地势高。

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思绪混乱。这么多年了，每次看到类似新闻，还是会想起2006年夏天的那个夜晚。

那天早些时候，电视里有关台风将正面登陆的信息就未曾停过，但这期间只是下雨，忽大忽小，连绵不绝。大人们似乎都习以为常，哪怕家门口水沟的水位在不停上涨。

从白天到傍晚，从黄昏到深夜，直到在我上床睡觉，依然只是下雨，时有风，但不大，一切平静得不像一场风暴前夕。我收下所有担忧，在雨打铁棚和风吹枝叶的喧嚣里睡去。

台风在这个时候来了。

在颠簸中惊醒时，发现我爸抱着我，我妈抱着妹妹，趟着水，正走向隔壁二伯家。那时候我家只有一层楼，洪水涌进家门时，它看起来更像一个池塘。到二伯家楼上，堂弟也没睡，我们躺下聊天，外面狂风大作。

那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去，醒来上午已过半。雨停了，风止了，我们走到阳台，看到世界成为一个湖泊。车顶零星浮出水面，树和电线杆东倒西歪，一些锅碗瓢盆从遥远的地方漂来，又漂走，马路和水沟融为一体，不远处有个人像是在游泳，又像是在水中跋涉。

在当时的我眼里，这一切非常奇妙，似乎不是一场灾难，而是一次奇遇。

但爸妈的脸色提醒我，兴奋感应该压在心里，把悲伤拿出来。事实似乎也是如此。家里的家具和家电毁了一大半，墙壁在长时间浸泡之后开始肿胀，有破土而出之势，到处都是水沟泥，偶尔还有过山鲫从脚下游过，臭味裹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一切凌乱不堪。值得一提的是，家里的稻谷居然毫发无损，后来得知，爷爷昨夜赶来将其堆在高处，稻谷就像他的生命，多年以后依然如此。

到了下午，水开始退去，阳光也出来，照临这一片疮痍之地。在爸妈的带领之下，我和妹妹拎起瓢盆，一同把家里的水舀出去，有同学路过时，还会叫过来一起帮忙。 

这场灾难过后，人们似乎意识到排水的重要性。于是，门前的臭水沟每隔一两年就有人来疏通，避免淤塞。家里不久之后也盖了第二层，让午夜迁移永久成为历史。后来也有几次类似的台风和暴雨，但类似的洪水就很少了。

清醒过后，回到刚刚刷的微博，看到很多人在底下评论，诸如“还以为潮汕地区被中央遗忘了”、“潮汕人自己自救”等等看似很蠢的话，但我想说，这些并非空穴来风。

无论是12年前那场台风，还是后来、乃至今天这一次，印象中确实很少报道，有也只是简单带过，没有转化为具体行动。多数时候我们的确是靠自救过来的，依靠街坊邻里、亲朋好友的互帮互助。可怜的情义感在风雨中飘摇不定，那么薄弱，又那么顽强。

这一次上热门，我不知道历史还会不会惊人的相似，如果会，请带上结局，就像以前一样，饶是自救，也能顺利度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