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有两儿三女,但他们都管爷爷——他们的亲生父亲叫大伯,却管爷爷的三弟,也就是我们的三爷爷叫爹。
听说当时我们的曾祖父认为身为长子的爷爷目不识丁且冲动莽撞,不堪当家的重任,这才出此下策把家族大权交给知书达理的小儿子。
曾祖父这一招又狠又妙,既打压了爷爷作为长子的优越感,又让小儿子家族继承人的地位更加巩固,可谓用心良苦。
但我心里很为爷爷鸣不平,觉得曾祖父对爷爷太狠心了。
曾祖父当时是个小地主,手里菜园果园庄稼地加起来有一百多亩。他极重教育,以致于重文重教至今仍是我们家族的传统。但身为长子的爷爷却目不识丁,想来可能是因为他生性顽劣愚钝,早早就被曾祖父放弃了罢。
爷爷在我最早的记忆里,是个短小精悍的老头儿。他眼眶很深,眼睛小而圆,且闪着亮光,用目露精光形容也毫不过分。
爷爷脸上最显著的特征是他的鹰钩鼻,鼻梁高耸,鼻尖向下弯曲,拱卫着他习惯紧抿的嘴唇。
如果让我说自然界那种动物跟爷爷最相像,那肯定就是鹰!爷爷的脸活脱脱一张鹰的脸,五官虽端正深邃,却有种阴鸷狠厉之气。
但阴鸷狠厉只是假象,真实的爷爷不过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莽汉罢了。
我母亲受了爷爷的气,总会在背后嘀咕,骂爷爷二愣子。
奶奶也经常宽慰两个儿媳,大伯母和母亲,说,别跟你们公公计较,他就是个二愣子。
有了这个共识,大家都对又二又楞的爷爷多了许多宽容,同时免不了也有些许的轻视。
我倒觉得二愣子很可爱,虽是直性子暴脾气,却是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脑袋里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以前大队里组织挖河,爷爷正值壮年,很是舍得下力气。
大家夸他能干,他干得愈发来劲了,索性脱了棉袄,光着膀子挖起来,惹得好事者纷纷起哄。
旁人都在钻空子耍滑偷懒,只有爷爷在起哄声中自豪地,毫不吝惜地挥洒着汗水。
爷爷爱表现的性格到老都没变。我记得有次他捉了一条长蛇,向孩子们炫耀。在孩子们的赞叹声中,爷爷更加得意,他捏住蛇头,把蛇像一截绳子那样甩起来,呼呼生风,别说小孩子,连旁边的大人们都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爷爷脾气急,说话不好听,平时不得人缘。
奶奶脾气正相反,“我一辈子没说过一次骂人话”,奶奶经常这样自豪地说。我觉得这很可能是真的,因为我就从来没有听到奶奶骂过人。
奶奶柔顺的性格是爷爷的克星,爷爷打也好骂也好,纵然他是百炼钢,到奶奶这儿都化作了绕指柔,俩人的生活也就这样在酸甜苦辣中过来了。
奶奶去世前几年一直瘫痪在床,由我家和大伯家轮流伺候。爷爷每天都来看望,询问奶奶冷暖。他不善表达感情,但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关爱和痛惜。
奶奶最终还是去世了,我无法得知爷爷的内心是否孤独凄凉。只是每逢上坟的日子,爷爷会特意过来提醒父亲,天气好的时候,他更是会自己爬山去上坟。
爷爷的少年时期正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他那时还是地主家的大少爷。曾祖父派给爷爷的活儿是看果园。
“各种水果可劲吃,桃啊,李子啊,杏啊,葡萄啊,各种瓜啊,”爷爷每次讲起那段时光,都眉开眼笑喜不自禁,让我对那个缤纷丰盛的果园也深深心生向往。
爷爷说那时家境还不错,经常接济别人。“xxx,王八羔子,忘恩负义,要不是咱家帮衬,他家早饿得死绝了。”爷爷经常提到某些人名,骂得咬牙切齿。
其实我并没感觉他骂的xxx有什么忘恩负义之举,都是同村人,现在也都和和气气地相处着,有需要帮忙的,人家也会帮忙,谈何忘恩负义呢。
之所以看人家不顺眼,可能是他大少爷的优越感还未完全消失罢。
爷爷当年一定是个胆大顽皮的少年。他讲起少年时喜欢下河摸鱼。那时候水多鱼多,逮的鱼吃不完就分给邻居吃。他讲起上山割野蜂的蜂蜜,割了放洋桶里挑回家,用烙馍卷了吃。
我问:“那能好吃吗?”
爷爷露出沉醉的表情,赞叹道:“噫!好吃得很!”
于是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毛头小子蹲在墙角吃烙馍卷蜂蜜,狼吞虎咽的情景,蜂蜜从烙馍里流出来滴到衣襟上,滴到地上。
爷爷是个孝顺孩子。曾祖母病了需要许多壁虎做药,爷爷自告奋勇去山洞抓壁虎。
“洞里壁虎都一揸长!拿个磨尖的铁丝这样一个个穿,一会就穿一串。”爷爷边讲边兴奋地用食指做穿串的动作。
我撇撇嘴,觉得有点瘆得慌。
爷爷说那次还在山洞里碰上一只磨盘大的蛤蟆,眼睛像点着的油灯,黄澄澄绿莹莹的,吓得他拔腿跑了。
爷爷水性很好。据他说他一个猛子就能扎几丈远。他还能举着衣服穿河而过,且衣不沾水。
水性好的爷爷是摸鱼的行家。有一次他约一个伙伴晚上去摸鱼,来到村头趁巡逻的不注意,爷爷溜了出来,但那个伙伴却在一棵树后躲着畏缩不敢过去。
“为啥不敢过去?” 我好奇地问。
“巡逻的看见拿枪射你,”爷爷说。
“噢。”我点头表示理解,示意爷爷接着往下讲,但其实我并不理解那个乱哄哄的年代。
看同伴是过不来了,爷爷心里咒骂他是胆小鬼。
但月黑风高,荒郊野外,爷爷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的。又不甘心空手而回,犹豫了一阵,他咬咬牙决定独自前去。
到了河边,爷爷脱掉长裤,俩裤脚系一起打个结,就提着空裤子下了水。
他轻快地游着,“咦,怎么感觉鱼群都往河西走啊,”爷爷好奇心大起,随着鱼群也向河西游去。
鱼群终于停了,那片水域已经聚集了许多鱼,其中不乏像人手臂那么长的大鱼。爷爷开心地一手一个往裤腿里送,大裤裆肥裤腿的老粗布裤子,装鱼正合适。不一会儿,俩裤腿都满了。
鱼群还在不断聚集,爷爷一时按捺不住好奇,伸胳膊往聚集中心探去,先触到个滑溜溜软乎乎的东西,再摸,还有好几根!哎哟,妈呀!爷爷心里一惊:这是死人手指头吧!
爷爷慌了,赶紧拉着裤子上岸。
一路想着那水里的死人,心里很后怕,所幸收获还是很大的。
第二天,左邻右舍都喝上了鱼汤。
我皱眉说:“那鱼可是吃了死人肉呀!”
爷爷笑:“噫,那时候人吃人的都有,鱼吃死人,活人吃鱼,怕啥?”
爷爷年轻时正逢乱世,我问他为啥不去当兵,爷爷说他怕死。
尽管退伍回来的老人每年能从政府领钱,爷爷却一点也不羡慕。谁能保证自己能从战场上平安回来呢,还是死的多回的少吧。
“那时候应征的都是没饭吃的,都皮包骨瘦得跟猴一样,”爷爷说。
但有一次爷爷差点被拉壮丁参军。那次他赶集回来路上正碰上一支什么军队,他被人拿枪押着加入军队的前行队伍。当然,爷爷还是在半路见机逃走了。
原来路上经过一条河,爷爷趁人不备一头扎进河里。爷爷水性极好,一个猛子到了对岸,那些士兵砰砰往水里放了几枪,哪里伤得着爷爷。
爷爷穿过一个不久前发生激战的战场,到处是死了的兵。地上掺了血的积水没过爷爷的鞋底,浸透了整双鞋。有一两个流浪汉正扒拉着死人,期望翻出值钱的玩意。
“中央军有钱,身上都带金表。”爷爷说。
“那你有没有捡到金表?”我问。
“没有,咱不要那个。”爷爷说。
爷爷比较喜欢我,可能只有我总是耐心地听他讲故事。
爷爷的故事多是他自己的见闻经历,色彩斑斓,又神奇独特。
他虽没读过书,但故事却讲得相当精彩生动。有时我觉得他似乎不是在为我讲故事,他只是在追忆往事,在追忆中,他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当时的喜怒哀乐。
多少次的夏日黄昏,我们一爷一孙就这样面对面凑近坐着,一个身体前倾眉飞色舞地说,一个仰着头聚精会神地听。
爷爷喜欢讲鬼故事,很多我已经记不清了,其中一个大致是这样的:那天,天已经麻麻黑了,爷爷在菜园翻地,翻一半觉得累了就坐地头歇息吃烟。
忽然,他觉得有人在后面扳他肩膀,力道还不小。
爷爷一抖肩挣脱开,摸起身旁的手电往后一照,竟然看见一个尖嘴猴腮,细胳膊细腿,全身青白,貌似婴孩的怪物。
爷爷暴跳站起,大喝一声:“孽障,你敢惹我!” 然后弯身去抓地上的镰刀,但就那一弯腰的功夫,小怪物不见了。
爷爷笑呵呵对我说:“要是被它扳倒我可就完了。到底也想不出那是个啥东西。“
我心里寻思那是不是黄狼子精啊。园子周围都是庄稼地,正是黄狼子藏身的好地方。
而且有次我帮忙看园,亲眼看见黄狼子拉鸡。那母鸡被咬住脖子叫得凄惨,我赶过去时,黄狼子正把它往豆棵子里拉。
黄狼子的小眼睛滴溜溜看着我,毫无惧怕的神色。反是我,手里正拿着把蒲扇,想打又不敢,只能大喊大叫虚张声势。黄狼子看甩我不掉,松开母鸡,一哧溜窜没了。
有时候爷爷的故事让我害怕得不敢听下去,我也不打断他,只是拿起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仔细打量。爷爷这时也就住了口,笑着看我。
我抬头问:“爷,你的手怎么这样呀?”
爷爷呵呵笑:“老了,难看得很。”
爷爷是出了名的巧手,能编各式各样的藤筐。有一次还编了一个精巧的花篮送给我。
但他的手也非常粗糙,跟老树皮一样,摸着扎人。两只手掌布满带裂纹的老茧。指甲没有一个好的,都鼓着像一个个锥形小土包。
太阳渐渐落山,西天晚霞灿烂。黑暗仿佛雾气渐渐弥散开来,爷爷的菜园和草棚,在我听完爷爷的鬼故事后,突然显得很诡异。
爷爷已经在这个园子里住了十几年了。他一个人在园子里倒也自得其乐,他似乎对菜地果园有种特殊的依恋,喜欢一个人静静侍弄那些菜呀果呀的。
爷爷的园子在村西头,约有两亩地的面积。园子一端是几间低矮房子,房子周围是几块菜地。园子的其余部分全种上了桃树。但每年爷爷必留一片地种上他最爱的烟叶。爷爷对烟苗呵护备至,所以他的烟叶长势最旺盛。
爷爷抽老烟袋。我印象里他嘴里总是叼着烟斗,烟斗的铜杆上悬着个小黑布袋,袋子里装着碎烟叶。
等烟斗里的烟叶抽完了,爷爷将烟斗往石头上磕一磕抖出烟灰,然后手指伸进黑布袋撮出新烟叶装上。以前我有虫牙,疼得床上直打滚,爷爷听人说用老烟袋里的那个烟油抹在虫牙上就不疼了,于是他把烟袋嘴拧开,抠了里面成年累月淤积的焦油给我抹在虫牙上,焦油味冲得我直咧嘴。
现在想来,爷爷这道听途说的偏方不仅对虫牙没有丁点效果,还极有毒死我的可能。
听母亲说过爷爷的一个趣事:他养的母鸡们把刚出芽的烟苗给挠了,他一怒之下把母鸡们的爪子尖端一个个的全给剁了。
母亲好笑又好气地说:“看,你爷就是个二愣子,一点不假。”
爷爷并不是不爱惜小鸡小鸭们,有一次我家的狗咬死了他的一只小鸭,爷爷气势汹汹追到我家,拎起已经吓瘫在墙角的小狗的后腿,边大声咒骂边狠狠将狗往墙上摔去。
当时只有我在家,恶煞般的爷爷把我吓坏了,我深知他是那种暴怒起来六亲不认的人,他甚至拿皮带抽过我母亲!
我颤栗着,眼睁睁看着他把小狗活活摔死。
“二愣子!二愣子!”我在心里呐喊者。
爷爷越来越老,伺候园子有点力不从心了。父亲接手了园子,我们全家都搬了过去,而爷挪搬到了我们在村中的宅子。
岁月不仅衰老了爷爷的身体,似乎也冲淡了他暴烈的性格。总之,爷爷变得温情了。
他还是时不时拄着拐棍到园子里来,一来是因为他爱这园子,二来是他很爱我的父亲——他的小儿子。
爷爷对父亲的偏爱越来越直白。赶集时看见好东西,就买来送到我家。时不时还给我爸买条裤子,买双手套什么的。裤子往往不合身,让人哭笑不得却又深受感动。每逢有亲戚来看望他,他总是等人一走就把礼品统统装进口袋背到我家去。
但渐渐地,爷爷腿脚不太利索了,来园子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一次我回家,去老宅看望爷爷。
老宅萧条衰败,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大门歪歪斜斜,油漆差不多掉光了,斑驳丑陋。院子的水泥地面随处可见极深的裂缝,院子里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北面的小平房塌了,残垣断壁间冒出半人高的野草。
进了堂屋,屋里也很乱,摆满杂物,爷爷的床就靠在堂屋一面墙的墙边。
我各个房间打量着:房子老了,矮了。
爷爷听力基本丧失,说话也含混不清,走一会就气喘吁吁,毕竟九十多的人了。
邻居婶子说她家的小外孙一听到爷爷哼哼喘气的声音就怕得要藏起来。我想起爷爷的母亲,我的曾祖母,一看到她驼着背弯着腰哼哧哼哧地走来,我们这些小孩子也是吓得四散逃开。大概小孩子感受得到老人们死亡临近的气息罢。
我坐在爷爷身边,他还能认出我。
他看到桌子上有半块馒头,指指说:“你可要吃?”
我连忙摆手。
我用手机给爷爷拍了个近照,把照片给他看,他呵呵笑着,噢,噢的点头,也不知他看清楚没有。
爷爷整张脸小了一圈,眼窝更加深陷,眼睛小得几乎成了一道缝,只有鼻梁依然高挺。
他的鼻尖悬着一滴清涕,摇摇欲坠。我指指自己的鼻尖,做出擦的动作向爷爷示意。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把将鼻涕揩去。
沉默了一会,爷爷吃力地动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唉,我不知啥时就死了,快死了。园子里的两亩地就给你爸了。”
我黯然无语,只是握着他的手。
爷爷接着说:“前儿个半夜喘不上气,看见院里屋里都站满了人,那么大那么高,”爷爷抬手比划着,“都拿着多高的枪呐。还有个老婆子坐我床头,老婆子对那些人说,你们都走吧,他还不该死,还能活。那些人一会都走干净了。老妈子坐到大半夜才走,她一走,我气就顺了,能喘过气了。
还有昨儿个,我正睡着,有人就这样拍我,”爷爷说着突然拍了拍我肩膀,吓得我打了个激灵。
“我开灯坐起来看,没有人。” 爷爷说完,又唉唉地叹起气来。
听了爷爷的话,我不知该说什么。我拉住他的手,很冰。我把他的手背贴到我脸上,轻轻摩挲,他笑了。
跟父亲转述了爷爷的话,父亲不置可否,他说前段时间有一次,爷爷也是半夜喘得睡不着,第二天一早他就背着半口袋衣服送到园子,说趁他没死把这些好衣裳送给父亲穿,等他死了,衣服就没人要了。最后母亲把衣服洗洗晒晒又给送回去了,把爷爷气得不行。
傍晚时爷爷突然来园子,坐下来掏个红包给我,说是给我当出门的路费。我使劲摇头表示不要,爷爷却一个劲塞给我,小声说:“拿着,拿着。“他边说还边提防地觑一眼旁边的姐姐,气得姐姐翻了个白眼。
后来爷爷连路也走不了了,父亲把他接到园子里方便照顾。他那时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只认得经常在他眼前的人。
我已在外乡成家,很少回来。偶尔回来一次,正好赶上中午,母亲做好了鸡蛋汤让我端给爷爷。
爷爷背后靠着枕头和衣半躺在床上,他嘴巴里搅动着一块糖果,手里也拿着一块。看见我来,他立刻闭紧了嘴巴,把手也藏进口袋里。
我放下碗,问:“你吃的什么?“
爷爷不答,连连摇头。
我佯装生气地伸出手说:“你藏了什么,快给我!”
爷爷推开我的手,把糖果攥得更紧了。
“我是谁?” 我大声问爷爷。
他迷惑地看着我,然后指了指耳朵含混地说:“听不见!”
将近国庆节的时候,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说爷爷上午11点去世了。
我正走在一条小径上,阳光正好,树影婆娑。我看了看表,11点15分。
爷爷的丧事办得很匆忙,他生前说要土葬,所以只能偷偷地进行,越快越好。
我最后瞻仰了爷爷的遗容: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干枯单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的轮廓。
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张挂在桃枝下的黄鼠狼皮,那是一张完整的皮,上面有四肢和嘴脸。皮上的毛已经完全脱落了,仅剩下皮,干枯的脆弱的皮。
皮在寒风中抖动着,我盯着看了许久。
爷爷走过来,呵呵笑说:“别看它可怜,这就是它的命。”
走了很长的山路,终于到了下葬的地方。
孝子贤孙下跪,白事知宾开始宣读悼文:兹有张氏纯生,德厚性善,深受村人爱戴。。。
悼文是千篇一律的范本,用在爷爷这里有点文不对人。但我还是止不住地掉泪。
那个举着衣服游过河少年去了;那个在草棚下默默抽着烟袋的老人去了。
我的爷爷,去了。
我曾问过父亲爷爷讲的故事可都是真的,父亲笑着说不知道。
爷爷最终带着他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故事去了。
平凡如爷爷,传奇如爷爷。
下山的路上,我回头再看一眼埋葬着爷爷的莽莽山林:
山高林深,爷爷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