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不算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因为伯父与姚立各有苦衷。如果再回到当初,他们宁愿各归各位,做对合格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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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故事主角,是我的伯父,姚明周。
他1米8的身躯,200多斤的体重,常年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在村里遇到相处不错的熟人时,常被人一边摸肚子一边打趣:“嗨呀,姚明周,你这几个月了?快生了吧?”,或者是:“嗨呀,姚明周,你这肚子又大了很多,咋还没生呢?”,接着众人便爆发一阵心知肚明的哈哈大笑声。
伯父年轻时当过学校老师,当过村里会计,还做过生意:走乡串户贩卖大米。
每一样他做得都很出色,家里墙上至今还挂着一面镜子,上面有红色印戳的几个大字:“优秀教师荣誉获得者:姚明周”。
竞选村干部时,伯父以他的学识、魅力、口舌征服了所有人,最后几乎以全票当选为村会计。
因做生意获利颇丰,在那个勉强吃饱饭的年代,伯父已经可以买来难得一见的零食,成箱往自己家里搬运,像苹果这种稀罕物在他家餐桌上也时常能看到。
总之,30岁以前的伯父过的意气风发。
在家里他是弟弟妹妹中说一不二的老大哥,在村里他是手握算盘、精打会算的会计,就连在乡镇里他也是个能说上几句话、能混个脸熟的人物。他有个勤劳能干的老婆,膝下有一子一女,手里有存款,早早的建起3间青砖大瓦房,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倘若他一直这么顺利,那我今天也就不会写他了。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或重或轻的“但是”,伯父的“但是”出现在30岁,此后他的命运发生惊天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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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宗接代”在农村一直是座巍峨难以跨越的高山,就连社会城市文明已有巨大发展的2020年,去到各个中西部地区的农村,依然可以看到不少于80%的家庭,每家都必须至少有1个男孩。更何况是在40多年前的农村,男丁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男孩的多少,不仅关系家族的兴衰、生命的延续,还代表家族在村里的话语权。说白了,拳头硬不硬和腰板能不能挺直,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家里男孩的多寡。
伯父是家中长子,下面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结婚后他就按当地习俗与爷爷奶奶分家另过。脱离原来贫困的大家庭,他和妻子从零开始,凭借自身的勤奋和谋略,逐渐发家,在一众同龄人中早早地过上了好日子。
据说,30岁生日时伯父还颇兴师动众地举办生日宴,广邀亲朋好友欢聚,当时高朋满座,众人把酒言欢。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伯父的独子有勇哥离奇生病,刚开始只是简单地感冒发烧,而后时常陷入昏迷,伯父一家丝毫不敢懈怠,立刻将他送往县城大医院救治。却不幸遭到庸医误诊,年仅4岁,能说会跑的有勇哥竟不幸夭折,从发病到去世,不过短短一个星期。
听奶奶说,有勇哥去世的那天,伯父正回家筹钱,等他赶到医院,被告知孩子没了的时候,他像头瞬间发疯的野牛,死命嚎叫着往医院里冲,旁人根本难以近身,最后四五个大男人合力才将他控制住,强摁上车送回家。
农村乡邻间每每有打架斗殴,彼此间最恶毒的诅咒就是:�����“让你儿子不得好死!”没想到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应验在自己身上,灭顶之灾让伯父的精神受到重创,此后他疯狂抽烟酗酒,暴饮暴食,而且整夜整夜睁着眼睛不睡觉,又或者是大冬天里只穿个底裤,站在院里一动不动。
他以种种自虐的方式疯狂地折磨自己,使得原本1米8的精壮汉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个身形臃肿,头发斑白,腰背佝偻的老头子。
那时他也不过才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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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
有勇哥已去世一两年,期间多人轮番劝说,尤其是家族里有声望的长辈出面,推心置腹地开解大伯:“生活总要继续下去”,慢慢地伯父才愿意同自己和解,从自我沉沦的沼泽里艰难爬出来。
彼时他和伯母都还算年轻,他们尝试再生个孩子以弥补失子之痛,然而天不遂人愿,伯母后面几次怀上的孩子,都不明原因的小产。
据说最后一次还幸运地怀上了一对双胞胎,尽管百般小心伺候,却依然没能挺过去。在四个多月的时候,仅去过一次厕所,孩子就从身体里自然流出来,翻看那死胎,其中一个还是男孩儿,已能清楚地看见生殖器官。
夫妻二人伤心欲绝,自此后无论怎样调理,伯母也难再怀孕,一直到38岁,他们唯一的女儿已10岁,伯父伯母才终于彻底死心。
伯母的娘家也没有男孩,她只有一个小10岁的妹妹,后来被留下招了上门女婿,伯母的老父亲眼见大女儿已实难再怀上孩子,而他深知在农村,家里没儿子会受尽欺负,因此他拍板做主,将小女儿刚生下的小儿子送给大女儿抚养,以此巩固大女儿的家中地位。
老父亲原是一番好意,只是早不在人世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自己做的“英明”决定,竟让后来的姐妹两人互生嫌隙,老死不相往来。
那个刚生下不久的小男孩儿,随即被抱来伯母家抚养,伯父为他取名姚立,希望他能像树一样坚韧、挺立。
在过去,40岁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在眼前,多少能给伯父伯母一些安慰。
尽管不是亲生,伯父伯母待他却胜似亲生,打小奶粉、零食从不间断,衣服鞋子也都是拣最好的买,就连他们的亲生女儿也难享受这种待遇。
当时堂姐姚晴已12、3岁,见父母待这个原本被她称作“表弟”的小男孩如此好,早已心生不满,可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儿,除了抱怨几句也实在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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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像一列永不回头的火车,“嘟嘟嘟”地一路狂啸往前奔驰,姚立在养父母精心养育下渐渐长大,也就无可避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农村本是个天然的熟人小团体,何况姚立亲生父母家与姚楼村相邻,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是秘密。
姚立只大我一岁,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到十来岁时,我们都长成懵懂少年,有一段时间我感觉他闷闷不乐,便问:“立哥,你最近咋了?怎么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他低头走路,踢脚下的落叶,没有吭声。
我想了想,会不会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这样闷闷不乐?毕竟连我这样迟钝的孩子都已从家人隐晦的交谈中,得知姚立其实并不是伯父的亲生孩子,估计他自己肯定也知道了。我一时脑袋发懵,口无遮拦地说:“其实你是被抱养来的孩子,你知道吗?”
姚立一直低着头,半天才说:“恩,知道。”,之后他就不再言语。
我猜想或许姚立比我更早知道这个“秘密”,因为不管伯父伯母再怎样遮掩,总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些微妙情绪,比如伯父常陷入对亡子的思念,比如但凡他家和乡邻有争执,总会被人意有所指,直戳心窝地恶毒咒骂。
姚立越长大越沉默寡言,初中还没上完,他就辍学外出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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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正值打工潮兴起,哪里有挣钱的营生,哪里就会有聚在一起的老乡或者亲戚。
P镇是一个羊毛衫产业集中区,我父亲早年在这里打工,后来我叔叔,姑姑,堂姐和大部分亲戚也都陆续来到这个小镇打工。
辍学打工的姚立首先来到姐姐姚晴这里,彼时姚晴已结婚生子,她在工厂做工,丈夫在工地包活,虽然辛苦,但都收入不菲。
尽管有钱,但姚晴为人却十分吝啬小气,平时恨不能一分钱掰成八瓣花,做饭买菜都是去菜摊拣最便宜的买来吃。她见弟弟姚立一直住在自己租的房子里,赚不来什么钱,反而还每日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又想起未出嫁前在家里,父母待他远远胜过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往日心中累积的怨言重被激起。
姚晴对弟弟越看越不顺眼,经常对姚立横挑眉毛竖挑眼,还动不动就冷言冷语地责备,甚至一度姐弟二人大打出手。
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原本在一家工厂上班的姚立,突然某一天,竟离奇失踪了。起先姚立好几天没回家,忙于上班的姚晴对此并未多在意,直到工厂老板打来电话,她才得知弟弟已经整整5天没去厂里了。意识到不对劲,姚晴慌忙联系同在一个地方打工的二叔、三叔,希望他们帮助一起寻找姚立。
二叔、三叔各自又发动身边的亲戚、熟人、老乡,让他们一起帮忙找人。
众人筹钱大量印发寻人启事,各处张贴,那段时间姚晴二叔,也就是我爸,一有空闲,就骑着自己的拉货车穿梭在各个大街小巷,如撒网捞针一般在茫茫人海中仔细寻找。他的那辆拉货车,俨然是一个移动宣传台,上面贴满了“寻人启事”,斗大的字隔很远就能被看见。
任众人如何各处张贴“寻人启事”,如何费心尽力寻找,却根本无济于事,姚立就如烈日下的水滴一样,从人间彻底蒸发,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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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大家并未告知远在老家的伯父伯母,怕他们着急上火,后来瞒不住了,才如实说了这件事情。
伯父一听,当下嚎啕大哭,他已经50多岁,再也没有精力折腾自己,他瘫坐在椅子上,哭诉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坎坷不公:“自己好好的亲生孩子养不住,咋弄个别人的孩子也还是留不住?老天爷啊,我这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我受这活罪?我这样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那一年,我爸妈为了找姚立,从腊月初厂里放假开始一直找到腊月二十八,挨近年根才从外地急忙赶回家。
那一年,伯父家很冷清,除了年三十那晚,他们象征性地烧了两个热菜,其他时候都是白粥面条凑合着吃。不招待亲戚,不备年货,也不接受邀请去任何一个兄弟家里过年,在万家团圆、举国欢庆的日子,他们老两口却默然相对,泪眼模糊,回忆心酸过往。
那个春节,我们过得都不开心。
年后初二三的一个晚上,吃过晚饭,家人围坐在一起叙闲话,突然听见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伯母。
她用墨绿色针织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双手互抄袖筒里,进来就说:“这可咋办啊?她伯父现在只穿个底裤站在院里,我让他回去睡,他不听,我使劲拉也拽不动他。我的老天爷哎,这大冷的天,他要是真在外面冻一夜,那可怎么得了?”
谁都知道伯父是心中苦闷所以才这样自虐,众人默然,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劝解。
伯母见大家都不吱声,着急的说:“要不你们过去看看,劝劝他,或许他肯听你们的劝。我说的话,他是怎么也听不进去。”
母亲认为这个时候大人反而不便过多掺和,不如让孩子们劝说或许会更好些,于是就让我和姐姐弟弟三人一起去伯父家开解他,她说:“你们三个一起去你大伯家,在那儿住一晚,或许看到你们这些孩子在他面前走动,他心里会好过一点。”
夜深霜重,我们三人跟在伯母身后,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伯父家。
果不其然,推门进去看见伯父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院中,对外面的严寒浑然未觉。我震惊不已,难以想象他心里到底装了多少苦,才能对身体的痛毫不在意?
我们走到伯父身旁,几经劝说,他才终于回房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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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父母重又外出打工,亲戚朋友空闲时仍在继续寻找姚立,最终却仍是一无所获。
暑去寒来,寻寻觅觅间,已过去一年多时间。就在大家逐渐心灰意冷,觉得找到人的希望渺茫时,某天午后,我爸骑车给人送货,不经意间瞥见路旁一块招工广告牌前站着一个人,看背影很像姚立。
我爸慌忙刹车掉转头,车子还没停稳,就跑到那人身后,一把拽过他的后衣领,一看果然是姚立,我爸又惊又喜,忙嗔怪道:“你这孩子,大家找你快找疯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联系?”
问完话,不等姚立回答,连货也来不及送,就不由分说地把姚立摁上车带回家,仿佛生怕一不小心他又消失不见了,然后立刻打电话通知伯父,说孩子找到了,不用再担心了。
住在附近的亲戚朋友闻讯纷纷赶来,他们围住姚立关切地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小小的出租屋里瞬间挤满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向姚立述说他们这一年多来,是如何跑遍了无数个大街小巷,贴了无数张寻人启事,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人:“你这孩子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俺们大家都找不到你?”
姚立低头坐在我爸停放在门前的电瓶车上,对屋里大人们纷纷的议论声置若罔闻,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仿佛他们说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最后经不住众人一再询问,姚立才淡淡地说自己另找了一个工厂,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在里面上班,几乎没出来过,最近几天厂里没活放假,他才走出来想要再找份新工作。其余的就不肯再多说什么。
当年我还在上高中,夏天去父母打工的地方过暑假,我坐在姚立旁边,看到他脸上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雀跃。
他一会儿摸摸电瓶车座椅,一会儿摆弄电瓶车钥匙,突然开口,似乎对我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路遥知马力,多跑跑就能知道这个车是好还是不好呢。”,随后抿嘴浅浅一笑。
虽然不说,可我也知道姚立很开心,亲眼目睹身边亲戚对自己的关爱,这份温暖相信能够慰藉他受伤的心。
第二日大家就帮他买好票,送上回老家的大巴车,此后这个事情就翻篇了,众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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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立渐渐长大,很快就到了结婚年龄,伯父伯母像任何一对亲生父母那样,开始为他的终身大事着急,不停地找媒人介绍对象、相亲,最后按照当地习俗,给了女方结婚彩礼钱六万六,新媳妇才终于娶到家。
紧随其后的不是一帆风顺、子贤媳孝,而是鸡毛蒜皮、婆媳争执,亲家母对婆家爹娘各种挑三拣四,什么照顾儿媳妇不尽心哪,对待刚生的孙女不热情哪,没有给儿媳妇钱花哪……
甚至姚立岳母一度手拿瓷盆,另一只手拿根树棍,直接站在伯父伯母门前,敲的破瓷盆震天响,然后向她身边迅速围拢的人群,讲述自己女儿在婆家是如何遭受非人的虐待,一桩桩,一件件,绘声绘影,慷慨激昂,俨然她就是那些事情的亲历者。
纷扰的闹剧持续一两年,直到姚立小儿子出生,才有所缓和。
可随着伯母去儿子儿媳打工的地方照顾坐月子,老人与儿子媳妇住在一起生活后,他们之间又发生不少龃龉:“一方认为到底自己是被抱养来的,老人就是尽不到百分百心意,始终有所保留;另一方认为自己已然掏心掏肺,掏空家底来贴补,却还是填不满儿子媳妇的胃口。”,双方的相互猜忌令他们彼此心神俱伤。
伯母向伯父哭诉:“你说当初咱们为何要抱养他?还不如当个亲戚,孩子们逢年过节还能想着咱们老两口。事到如今,他小夫妻俩始终与咱们隔层肚皮,就连咱的亲生女儿也……呜呜呜……”
伯父伯母的亲生女儿姚晴,又一次次亲眼目睹在弟弟结婚、生子、坐月子种种人生大事时,父母是如何出钱出力尽心帮忙,而对待亲生的自己是如此薄情,难掩心中失望,与娘家父母越走越远。
听着老伴的委屈抱怨,伯父愁肠满怀,他深深叹口长气,使劲抓挠头皮,最后双手捂住脸,不知心里是悔还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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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儿子四五个月大时,姚立和朋友聚餐喝酒,期间与邻桌人发生争执,最后由言语冲突转变为肢体冲突,结果当场造成对方一人员重伤,所有人都被悉数关进派出所,姚立被判了两年刑,坐满两年牢后,他才被放出来。
出狱后的姚立,与以前完全判若两人,他变得世故、圆滑、心狠嘴甜、精于算计,他知道伯父伯母私下还有一些存款,便以各种各样理由巧言哄骗,钱一到手,就立马换副嘴脸,俨然当养父母是陌生人。
在坐牢期间,姚立的亲生父亲曾在他坐牢的地方打工一年,每月挣的钱寄给姚立老婆儿女做生活费,并且在姚立出狱后,拿出过一笔钱,帮助他们买房子,由此姚立对亲生父母感恩戴德。
未出事前,姚立就已有心向亲生父母那边靠拢,只是他还舍不下脸皮,也没有胆量做这件事情。出狱后他完全不顾忌养父母的心情,过年的时候直接带着老婆儿女住进亲生父母家,明目张胆地想要和养父母一刀两断。
只是他的亲生父母并没有胆量接纳他们,也不愿年老的时候再多一个儿子多受一份累。因为他们有大儿子一家,并且早已有了可爱的孙子孙女,原本一家和和美美过日子。姚立突然要过来,他们担心大儿媳会因突然多出来的弟弟弟媳闹事,还担心姚立养父母会过来找他们算账,索要这二十多年来,替他们养孩子娶媳妇生孩子的各种花销。
眼见亲生父母那边并无接纳之意,姚立才死心,几年之后,不情不愿地和伯父伯母维持表面上的重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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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时常想,自己到底是不是错了,如果当初没有抱养连襟的儿子,而是一心一意将自己的女儿养大,为她招个好女婿,兴许日子就不会像今天这般难堪:“他和妻子费尽半生心血养出来的儿子,到最后却不和自己亲近;亲生女儿对他也颇多怨言,自从婚后就不愿与娘家多走动;自家兄弟见大哥替别人养孩子,亲生的侄子侄女并无半分好处,心里也委实不是滋味;而他的连襟,也因为近几年姚立和他媳妇这一系列闹剧,致使两家人早生嫌隙,宛若仇人,伯母亲生姊妹间也不再来往。”
快70岁的年纪,伯父还时常出去打零工,掂泥兜、搬运钢筋、拉砖头……趁着还能走动,他想要多攒些养老钱,为自己和老伴的晚年生活做足准备。
原指望养儿防老,现在看过不过是场笑话。
日暮残年的他们,辛苦半生最终只能靠自己取暖。
伯父时常坐在自家廊檐下的椅子上,看着天边落日,叹息连连,眼窝里渗出浑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