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城里的卡瓦菲斯

慢城里的卡瓦菲斯_第1张图片

文/朱王元

上一年的端午是在成都过的。手上蘸湿的雄黄朱砂墨仿佛还留有余温,而宽窄巷子的糖梨水,终究甜在回忆里。

成都是座慢城。每当夕阳西下,天幕落霞,闲散的广场舞慢慢晕染开来,没有固定的舞步与动作,所有人都跳在自己的节拍上,感化周遭的匆匆步履,却是我不曾在上海感受到的。

大学尚未毕业时,曾和室友聊起希望旅居慢城。梁实秋在成都觅到了雅舍以及内心的灵明,周国平少时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上海。区别在于,梁实秋要逃避的是整个时代苍凉的命运;而周国平,从他字里行间来看,不过是想远离这连挤地铁踩了对方一脚都争执不休的喧嚣。

慢城运动(slow city movement)最早发轫于意大利奥维多,是怀旧的种子在慢生活里生根,却并不与城市的现代化起冲突。随处可见散步健身的老人,减少快餐消费的倡导,渐渐辐射向整个欧洲。中国的慢城却不是刻意为之,温润的气候、淳朴的民风,才滋生了“慢”的沃土。

大四时像身边许多同学一样,奔忙着申请国外的学校。拜“最难就业年”所赐,学院的留学率从往年的二三成左右飙升至50%。在一片不尽如人意的offer里,终于扪心自问,自己想要去什么样的城市,学什么样的本事,或者只是人云亦云,跟风一样地在证明自己并不别人差。

直到读到卡瓦菲斯在《城市》里的诗句,终于豁然:

你说:“我要去另一块土地,我将去另一片大海。

另一座城市,比这更好的城市将被发现。

……

多年以来,我在此毁灭自己,虚掷自己。”

你会发现没有新的土地,你会发现没有别的大海。

这城市将尾随着你,你会游走在一样地街道,

在相似的邻里周围老去;

你将在同样的房屋里白发丛生。

你将到达的永远是同一座城市,别指望还有他乡。

“别指望还有异乡。”我试图把诗句放在口中、心上把玩。

或许,只是或许。我对故乡的厌倦,只不过是好奇外面世界的一个借口。林清玄曾一语道破:“人不是向外奔走才是旅行,静静坐着思维也是旅行,凡是探索、追寻、触及那些不可知的情境,不论是风土的,或是心灵的,都是一种旅行。”上班的地方毗邻老街,趁着午休出来,漫步在红砖墙边,绕进老上海的小弄堂,摊头上整整齐齐地摆满本子、茶杯、小饰品,没有吆喝声,人迹也少,我会以为自己误入了另一座城池。

想起上海本地人口中的“饭香”。在电饭煲稀缺的年代里,白米饭容易被烹得熟过头。石库门的里弄,是藏不住焦味的。尤其在旧时没空调的夏天,家家门洞大开,等待凉爽的“穿堂风”驾到。包括奶奶在内的老人们就说:“哎呀,谁家的饭香了?!”

“饭香”是种敦厚且诱人的讲法。不说“谁家的饭焦掉了”,是生活意趣和淳朴风情的枝节。而在快城市里偷得半日闲,就好像过去一直奉行“君子远庖厨”的人,偶尔去一下菜场,少了小清新的味道,却多了几分生活的意趣,比起写字楼里的西装革履名牌裹身要来得悠闲、真实。柴米油盐,不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心若是一座慢城,始终活在一个喧嚣散落的世界,就算被那对面心急火燎的来人一个肘击撞开,也能慢慢掸去身上灰尘,微笑着漫步在那岁月流动的街。

阅读原文


慢城里的卡瓦菲斯_第2张图片

你可能感兴趣的:(慢城里的卡瓦菲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