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深刻的问题——读《国王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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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普蒂·邓普蒂坐在墙头

亨普蒂·邓普蒂摔了个大跟斗

国王所有的马,国王所有的人

都不能把它重新来拼凑。

——童谣《亨普蒂·邓普蒂》

《国王的人马》是美国普利策诗歌奖和小说奖双料获得者、美国“桂冠诗人”罗伯特·佩恩·沃伦的作品。小说以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路易斯安那州州长休伊·朗的生平为基础,讲述了出生下层农民家庭的小人物威利·斯塔克凭借造福人民、匡扶正义的雄心一步步走上州长的高位,却又因绝对的权利导致权力滥用,最终被对手所害,死于非命。小说入选兰登书屋评出的“二十世纪最佳一百本小说”,2006年由肖恩·潘、裘德·洛、凯特·温斯莱特共同主演的电影《国王班底》即改编于这部小说。

《国王的人马》一直以来被看作是具有现实批判意义的政治小说,主人公威利·斯塔克以他超强的人格魅力和令人扼腕的悲剧性结局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从小说的完整性和更深的意义上讲,想要了解威利·斯塔克这个人物,只需要看《国王班底》里肖恩·潘的精彩演出就足够了;想要了解《国王的人马》这部小说,杰克·伯登才是故事的核心人物。只有从杰克·伯登身上,读者才能试图理解作者,理解人性,进而理解生活。在小说最后,作者借杰克·伯登之口表达地很清楚:“这是威利·斯塔克的故事,但这也是我的故事。因为我有一个故事。这是一个生活在世界上的人的故事。”

小说的叙述者杰克·伯登是一位历史学研究生,早年在报社工作认识了当时还是小人物的威利·斯塔克。后来在报道威利·斯塔克竞选州长的过程中被威利的人格魅力折服,在威利当选州长后成为他的私人秘书。在为州长工作期间,奉命调查自己最信赖的长辈——欧文法官的污点,并介绍自己的好友医生亚当·斯坦顿与州长合作建立医院项目。没想到最终导致欧文法官自杀,好友亚当被人利用射杀了州长威利·斯塔克。

在没有遇见威利·斯塔克以前,杰克是一名历史系硕士生,毕业后在当地的报社谋职。他有自己的一套人生法则:“我的一生成就都归功于这条原则。它使我达到今天的地步。你不知道的事情无害于你,因为它并非真实。我上大学时候的那本书把这条原则成为理想主义。我掌握这条原则以后便成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然而由于种种的不如意,他始终抱着一种虚无主义的态度麻木地生活。甚至婚姻也是潇洒随意,娶了一个并不爱的老婆,然后任由婚姻一步步走向破败也不以为意。

“很长的时期内,世界是一种模样,但后来世界变成迥然不同的另一种样子。这个变化不是突然发生的。出了很多事情,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发生的事情负有责任,什么时候他没有责任。事实是,他曾经一度相信,任何人对任何事情都不负任何责任,天下没有上帝,只有大抽搐。”

然而法官的自杀,威利·斯塔克和亚当·斯坦顿的被杀,使杰克心怀内疚,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事情中来,却在客观上促成了这一系列惨案的发生,与他们的死脱不了干系。同时,杰克·伯登又认识到威利·斯塔克和亚当·斯坦顿两个人的毁灭早已注定。但人性的善与恶又该怎么样界定?在这里,罗伯特·佩恩·沃伦沿用了美国南方作家重视宗教的传统,通过杰克那位名义上的父亲(牧师)解释道:“上帝创造人的时候早就知道人是注定要犯罪的……邪恶的创造是上帝的天国荣誉与神力的标志。只有这样,善的创造才可能是上帝的天国荣誉与神力的标志”。也正是在老人的这番话后,杰克完成了和自我的和解,从而“走进动乱的世界,走出历史又进入历史,承担起时间的可怕的责任”。

从这个角度说,这是一个男人成长的故事。也许正因为是男人成长的故事,罗伯特·佩恩·沃伦有意无意地在小说中套用了俄狄浦斯情结。小说中杰克的母亲风流漂亮,在杰克的父亲不明原因离家出走后更是接连有过几段感情史,这一切令杰克难以忍受。但即便如此,杰克仍然意识到“我抗拒,我怨恨,但我要她爱我,同时我也为她的力量所吸引,因为她是个充满活力的美妇人。我为她倾倒,但我又厌恶她;我谴责她,但我又为她骄傲。”

而另一方面,杰克又奉威利·斯塔克的差遣调查欧文法官,杰克充分相信法官的为人,拿出历史系高材生的专业水准挖掘资料,试图为法官证明清白。然而,就像《约翰福音》里讲的那个行淫时被拿的妇人,按律法要用石头打死。耶稣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众人便都退去了。在这里,沃伦从相反的角度诠释“邪恶的创造是上帝的天国荣誉与神力的标志”:

我说,“要是找不出问题怎么办?”

头儿说,“总是有些东西的。”

我说,“也许法官没有劣迹。”

他说,“人是罪恶的结晶,在血污中诞生。人的一生从臭尿布开始,以臭尸衣告终。总有些问题。”

果然不出威利所料,杰克最终查出了一段关于欧文法官隐秘了几十年的错误。出乎杰克意料的是,当他把这一切告诉法官时,法官没有否认,而是选择以自杀来面对迟来的审判。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欧文法官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在无意中完成了“弑父”。

著名学者孙隆基在《美国的弑母文化——20世纪美国大众心态史》里写道:“杀父”是西方男性成长中的成人仪式。在人际关系极度竞争性的美国,其表现形态比任何西方国家都来得极端。在性别角色认同的文化教条指导下 ,儿子必须以爸爸为角色楷模,像他那样在老头子面前站起来,每一代方能确立自己是男人。因此,儿子和爸爸的关系是模仿、继承,也是竞赛。

所以,《国王的人马》从杰克·伯登的角度,我更认同罗伯特·佩恩·沃伦的看法,“政治不过提供了一个故事结构”,小说本身有着“更为深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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