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之一：她

按：《她》也是旧文章，好几年前写成，而现实中，“她”的生活状况又发生了不少变化，可我发现，再大的变化都不过更加显现出她的命运轨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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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在摆地摊卖围巾。简陋的杆子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围巾。因为就在我单位附近，所以来来去去免不了都要和她照面。她的脸色真差，接近于土黄，在冬天的寒风中显的尤其凄惶。我总是忍不住问：冷吗？她总是回答：不冷，有什么冷的啊！

   和她认识，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读高中，她刚嫁到我妈家那地方，算起来，她现在应该也快五十了。那时，她和她老公总是吵架，我妈充当了和事佬，问起她们夫妻吵架的原因，我妈总是遮遮掩掩的。我只在爸妈谈论时隐隐约约听到夫妻生活什么的，说她啥都不懂。她老公是泥水匠，个子矮小，皮肤黝黑，性格暴躁，总认为把她从乡下娶到城里是她天大的福气。我妈的劝说也没什么效果，我还是经常听到他们家拍桌子打凳和叫骂的声音。她经常会到我家和我妈一起织织毛衣聊聊天，和我也混熟了。在我想来，她的生活可算糟糕透顶，就算不哭哭啼啼，也应该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她却完全不是那样，数落起她老公来还嘻嘻哈哈的，语速快，嗓门大，说话毫无顾忌，在我家和我妈说话，我爸在屋外几十米远已经听到了。我们家人在饭桌上也经常谈起她，称她为泥水匠家的，把她定义为纯粹的无知乐天派，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至今我还记得，她当时经常夸我，说我命好，看我的眼神充满着羡慕，都搞的我不好意思。

 要不是前些日子在上班路上看到她在卖围巾，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了她。她也一眼就认出了我，眼神里竟闪出一如很多年前的羡慕，真是恍如隔世。是谁说过的，我们经常在别人的眼里发现自己？

 她亲热的打招呼，好像我们昨天还碰到过。她外貌的变化非常明显。年轻时的她虽然算不上好看，但五官端正，有着年轻该有的光彩。而现在，时光在她身上斧凿下深刻的印记，她的脸饱经风霜。整个人，又仿佛是蒙了老厚的掸不去灰的器物，身形清晰，细节难辨。但是，从她的言谈举止看，似乎又分毫没变。

 我的确已经不记得在此之前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是什么时间了，只想起关于她的一些消息和片段。

 我高中毕业离家在外读书，就很少碰到她了，只知道她总算有了个儿子，但不太会带，过于骄纵，气急时又常常打骂。夫妻俩也仍然经常吵，最后，就离婚了，搬走了，又再婚了，嫁了个有点傻的老公。在那段时间里，我大概还见过她一次，那应该是我印象中她模样最光鲜的一次。她到我家找我妈推销一种保健品，说的天花乱坠的，依旧是大嗓门，打机关枪似的，把我妈说的有点晕乎，再加上她又用自己打比方，说就是吃了这种保健品她才有这么好的气色和身材的。说实话，她当时的确显的很年轻，打扮也洋气。我妈问她的近况，她说傻老公老是管着她，又不给她钱用，她只好自己想办法赚点钱花，推销保健品是朋友介绍的。她跟我妈后来还去房间里咬耳朵嘀咕什么去了。之后，我妈透露说她也许还要离婚，有个和她一起推销保健品的男人对她挺好的。

 在那之后，或许还见过她我也不记得了，关于她的消息也越来越少，直到看到围巾摊上的她。回家一提起，我妈说她早就和“傻老公”离婚了，之后还结了一次婚，也离了，现在正和另一个男人同居，不知是否已经结婚，不知过的好不好。

 接连几天天气都很冷，她围巾摊的生意好像还不错。每次照面，她都会热情的招呼我拿几条，尽管我每次都推辞不要。逢中饭时间，我总看到她要么一碗方便面，要么几个馒头吃的挺香，不知为何，倒令我生出一些愧疚，其实，是优越感作祟。我似乎应该为她做点什么，但是，我又能为她做什么呢？她，不是一直靠自己在努力改变生活吗？

 关于她的种种或许都只是表象，或许就是全部。我其实无从了解，也未必想真正了解。我们始终站在别人的生活之外。所能做的，大概只有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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