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的那些动物

母亲在他们那一代是排行最小,和舅舅的年龄差异很大。我在家行五,在我出生以前,舅舅家唯一的表哥参军到东北去了,所以在我幼小的记忆里,舅舅家只有舅舅和舅妈两个人。

舅舅家在城郊,很多宽大的房屋。这是外公传给舅舅的。

推开双扇大门是一个门厅,右边门后有一个西南地区特有的大石磨,左边门后堆的是干稻草,中间的大柱子上,用铁链拴了一条狗,狗是纯黑的,毛色发亮,眼睛有神,声音洪亮,身体很健壮。舅舅管它叫“青狗”。无论白天和黑夜,只要听到门外有声音,卧着的青狗就会立刻站起来汪汪大叫,这是舅舅养来看门的狗。

一次,我和四姐在门厅里玩,大门外走过一群挑煤的人。青狗朝着他们狂吠,我拿起一根树枝打青狗,说“不要叫了”。青狗扭头过来,就咬住了四姐的腿。四姐疼得大哭,我也吓得哭了起来。家里的大人都围了过来,舅舅大声呵斥青狗松嘴。四姐的腿被咬破,家里人用高粱酒反复涂搽伤口消毒,在这之后也没有采取另外的处理办法。四姐说,现在她的腿上还有被狗咬过的痕迹。

往前走,是一个天井。右边的屋檐下用石板搭了一个洗衣台。左边种了一棵核桃树。上了两个台阶就进了堂屋。这是舅舅家吃饭和会客的地方。堂屋的右边是厨房。厨房里有三眼灶,两眼小灶用来做饭,一眼大灶是专门用来给猪煮饲料的,这三眼灶都和烟囱相连。

烟囱上面绑了一圈铁丝,铁丝上挂了几个老鼠肉干。这是舅舅家的猫叼回来的,猫总是在外抓老鼠,只有它抓到老鼠回家来才能看见它。舅舅把老鼠皮拔掉,去掉肚子里的东西,用盐腌了,就挂在烟囱上晾干。等到我们去舅舅家,舅妈就会把老鼠肉干蒸好给我们吃。

灶的旁边有一个很大的煤堆和柴堆。舅舅用竹子编了结实的围栏,将它们围了起来。舅舅家的猪圈和厕所就在这个煤堆旁边,为了方便,舅舅在大门边的石磨旁开了一扇门,连通厨房和猪圈。去猪圈可以不用绕道堂屋。

舅舅家有一个狭长的侧院,门开在堂屋边。房屋的地势高,而侧院的地势很低。房屋的地基全是用条石砌起来的,形成一堵高高的墙。打开门,就看见十几级条石台阶,顺着台阶下到院子里,左边一棵高高的枇杷树,转身向右,核桃树、栀子花、花椒树、柚子树、葡萄架,排列高低错落,树木郁郁葱葱香气四溢。院子尽头的小池,是舅舅用三合土(白灰沙子水泥三种材料)制作的,用来蓄浇地的肥料,很臭。旁边还有一堆拌肥的土。

抬起头来,就看见舅舅的房间。窗户边有舅舅给鸽子搭的棚,鸽子有灰的、麻的、白的,一群鸽子站在棚上,吃着包谷粒,嘴里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墙边的条石上,都是鸽子粪的痕迹。我们有时恶作剧,突然朝着鸽子挥手大喊,吓得鸽子呼啦啦就飞走了,不一会儿又一只接一只地飞了回来。

舅舅家的厕所就在猪圈里,人上厕所的时候,就听见猪“哼哼哼哼”的叫,在圈里不停的走动,有时还会把头伸出猪圈朝着你,小时候我们都害怕,上厕所需要舅妈或妈妈陪着。这时候她们会在旁边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她还小,你不要吓她,你要把她吓着了,就把你杀了吃肉”。听见大人这样说,我们又大叫“不准杀猪,不准杀猪”。

在舅舅家,我们玩过活的老鼠。舅舅用一根细细的铁丝绑住老鼠的后腿,我们牵着铁丝遛它,开始的时候老鼠很有劲,嘴里不停的“吱吱吱”叫唤,在地上乱跑,吓得我们跳起来大喊。等到老鼠没劲儿了趴在地上,我们就朝它跺脚让它跑起来,或是用棍子戳它的头,累得老鼠动弹不得。

在上学以前,舅舅家是我们最爱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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