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东流 (上)

        幼时一直以为大禹冶水是个神话,直到08年汶川地震,知道了受灾地区里有个地方叫做禹里乡,才知道神话原是口耳相传的历史,在遥远时光里羽化。

        自秦太守治水灌口,此地始称天府。我直到大地震后,才去都江堰做了些设计,铩羽回来。奇怪的是,内心却对这方风物没有丝毫戾恶,还是彻彻底底地喜欢。

        那时侯把紫坪铺上上下下走遍了,上有碧波万倾,青山如黛 ; 下有江水疾涌、挟浪带风。江水破玉垒山而出,隔着几米远就是逼人的寒意。都江堰的江水到了二十公里以外,水经注有云 : "江水自此而温",因此称为温江。

        江水到达温江时,已经不再寒冷,现在也不再碧绿了,清亮里泛起一层灰意,等到了成都市区,就彻底是一江浊浪。二十年前锦江学过塞纳河,开行平底游船,那时污水治理还未普及,江水薫得没有人敢去坐。经过近年全流域的治理,水质已好转很多,临江近水,尽是市民爱去的佳处。

        蚕丛鱼凫,临水聚族。川人繁衍生息,是江水的无私养育。水网密布的岁月,对成都老人来说似乎伸手可及。当年从东门码头顺江而下,几番换船,货物直达长江口,盐糖米缎和各种洋物再溯江而上,有“五凤起一船,成都半城甜”之说。老城至今遍布与河、桥有关的地名。

        直到七十年代,沱江边还偶有纤船,纤工深深伏下的身体,几乎贴到河滩上。巨大的江船另一端,纤绳系着如蚁的躯体,在河岸岩壁间不可思议地蠕动。

        小时侯住沱江边,吃的鱼都是江里的。沱江中有座小岛名为赖家河心,村民在周末早上,会带着装鱼的篓子,到学校和工厂出售,鱼体修长,鳞甲泛光。时而还会遇到沱江里的土鲶和乌鳖,那就是缺肉记忆里的节日了。       

        缺油少盐、也没有现在那么多作料,只是清炖,汤上会浮起淡黄的鱼脂,香气弥散,于是整个院子都沦陷在挠心的等待里。岁月渐长,物质也渐渐丰富,清炖河鱼时的霸道香气,却是再也回不去了。现在餐厅的鱼,都是浓烈的麻辣味道,浸在来历不明的油里,还混合着什么飘香剂骨油膏。早已不知道,本真的滋味应该是怎样的。

        也是没有办法,真正的野生水源,已近赶尽杀绝。泥塘里、网箱里养出来的鱼,有着厚厚的脂肪,看似肥美,却是说不出的寡淡而泥腥。好在四川山脉众多,在山间泉水边,还有那么些冷水鱼养殖场。能给老饕、小饕以慰籍。

        冷水养殖建池投入大,自然会选择高溢价品种。红鳟、金鳟、冒牌三文鱼等等。鱼在冷水中生长周期长,价格自然高昂,受从也少。要想寻找在味觉记忆里再次沦陷,还真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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