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她自己 ——观影《82年生的金智英》

“权”于两性之间,就如同置于一座始终在摇摆的秤上。或许世上不会再找出如此尖锐而敏感的话题——男权、女权,它们是辛辣刺激味蕾,是肉刺扎人眼球,是引发舌战的导火索,所到之处,没有硝烟却处处对立。2019年10月,这一次导火索被牵引到韩国,点燃它的人叫金智英。

这是电影《82年生的金智英》中的主人公,她美丽、优秀,有美满的原生家庭,接受过高等教育,也进入了理想的企业工作,有爱她的丈夫,可爱的女儿。她看起来似乎拥有一切,完整而幸福。但于金智英而言,从小到大,她始终困在性别歧视的桎梏里。在她为家庭放弃事业,当起全职太太后,来自各方的束缚和枷锁却栓她更紧,在不被理解和支持的重重压迫下,她的精神崩裂,开始出现幻觉,常常用她母亲、姐姐或别人的口气与人交谈,在别人眼中,像被附身一样。

在这180分钟里,没有跌宕起伏,始终将人沉浸在压抑的氛围里,用主角的回忆来穿插过去和现在,以碎片化的方式将故事铺展开来。镜头转向童年,她与姐姐嬉闹,奶奶教训道“女孩子应该要文静才行”;镜头转向职场,因为上司担心她有育儿计划,即便她能力出众,却得不到升职机会;又回到少女时的她,被人恶意尾随,父亲知道后的第一反应,却是责骂她裙子穿得太短。回忆似走马灯过场,恶意像洪流倾覆,男同事对女厕被安摄像头知而不告的不安好心,婆婆因她要复职而把孩子托管对她的辱骂,家族里重男轻女观念的根深蒂固,都成为压死骆驼的棵棵稻草。不幸中的大幸是,金智英的身边还有她作为女性的精神依托在,如她拥有自由灵魂,潇洒单身的姐姐,如她果敢辞职,自主创业的前上司,如她一生劳苦委屈,却为女儿争取个人梦想的母亲。因此金智英在精神决堤后,时常幻想自己成为了她的母亲、姐姐,我想这其实是她自我救赎方式的一种。这些人在她成长路途上是重要的引导者和推进者,曾经她以她们为依靠和榜样,于是在自我内心被深刻质疑、伤害时,也就迫切希望自己能同她们一般勇敢。这看似是充满希望的,可又何其令人悲悯。

故事是悲伤的故事,可却悲伤得合乎常理,因而更让人痛心。在韩国,“金智英”是在80年代女性中最常出现的名字,因此它不单单指“金智英”们,也代表着韩国30代的所有女性。这个年龄,她们正是面临着和电影主人公一样的问题,强烈的感同身受,造就了这部影片在韩女性评分高达9.5分,可却在男性间遭遇滑铁卢,仅有2.8分。不少人认为,这部影片在一定程度上贬低了男性形象,并对无关痛痒的问题咬住不放,过于偏执。诚然,在一段情节中,一个男性角色说出“好想回到朝鲜时期那种对女性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日子”一番话,代入到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可能性很小,加之有些情节对现实场景的放大,对“男权”的抵制和对男性的讽刺痕迹过重,的确显得有些刻意。但是,电影反映出的性别差别待遇,绝非“无关痛痒”。相夫教子、依附家庭等等,存在于刻板中的女性形象可能是当下暂时的“常理”,但它们永远成不了“真理”。

争取妇女权益运动从十九世纪至今从未停歇,17年的MeToo运动,风靡18、19年的NoBra运动,以及最近掀起的“拒绝生理期羞耻”热潮,都带来一波又一波的非凡号召力。电影里丈夫的自责和始终如一的陪伴,以及知道真相后父亲的忏悔、弟弟的关切,也隐含制作者对未来的美好希冀,虽然大众诟病其结局过于仓促、理想化,但在我看来,也是对这一社会现象未来发展,最迫切却无奈的祝福。或许现今这座载着权益的秤仍在摇摆着,但我相信它不会往哪边倾倒,不会靠哪边停留,更不会一直摇摆下去。

影片的最后,金智英重拾了作家梦,她拿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那时她成为了她自己,不是谁的妻子,女儿,或者母亲。她拿着刊载自己作品的杂志乘上去办公室的电梯,笑溢出了嘴角。

电梯门徐徐关上,我兀的想起《玩偶之家》的结尾也是这么关上一道门。此时金智英和娜拉像是在说着同样的话:

“我也是一个人。”

你可能感兴趣的:(她是她自己 ——观影《82年生的金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