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唱的快乐老头儿

杜甫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过七十岁的,古来十分稀少。但如今,年过七十者比比皆是,而且还在用他们的眼光来解读社会,娱乐自己和他人。

    10月9日,从昆明到山东进行旅游的一个 “夕阳红”旅行团,在昆明至山东的火车上,一个70多岁的老头儿引起了整个车厢的轰动,全车人都在为他的精彩快板喝彩。这个老头,就是某电缆厂的退休工人许盛老人。

孤独的快乐老头

许盛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妻有子,但他一个人吃、住已经有4年多了。

第一次见许盛时与约定的时间晚了10多分钟。他个子不高,略略有点胖,精神不错,脸上似乎总在笑,戴一顶帽沿很大的太阳帽,穿着已经洗白了的旧中山装,步履健硕。一个年过70的老人,居然给一种阳光的感觉。

许盛72岁了,住在一套两室一厅的老宿舍房里,进门就是厨房,房里的家具陈旧而简单,三门柜、旧沙发,窗前的三抽桌上居然还放着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许盛不抽烟,但茶几旁却摆着个烟筒,还有一个烟灰缸——这是他一个好朋友的“装备”;卧室里挂着中国画:四大美女、猛虎下山、民风民俗……,许盛笑着说他上过书法课,每天必写毛笔字,但不会画画。

靠着每月不多的退休工资,许盛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每天早上6点半至8点之间起床,吃过早点后写大楷或看书,累了到外面转一圈,10点钟和好朋友一起赶街买菜,回来做饭,饭后看会书,有朋友来找就和朋友玩,或不定期参加朋友聚会。每星期三固定和十多个老朋友去昆明各处农家乐玩,西山、碧鸡关、松花坝……,吃过饭后唱歌、唱花灯、打麻将,每次就花10多元钱,轻松又有趣。

不久前,许盛在老年大学报了名学声乐,每周五上课。说到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缺两次课了。下个星期还要缺,要去嵩明参加中学校庆。”略停了一下,又说:“我也不准备再学下去了,没什么意思。我主要是想学乐理,但在昆明找了好几年,都没有能学的地方。”

许盛的身体看上去不错,很精神。在山东爬泰山时还想徒步上山下山,怕耽搁时间才坐了缆车。但他说,小毛病多着呢。不过,他的病都自己治,从来不打针;他学了不少民间偏方,有病就到江湖医生的摊子上买药,朋友有的劝有的骂:“摊摊上的药都能吃?小心吃死掉!”但他自有一番道理:人家不可能故意整些毒药来害人,我自己还懂一点呢,哪会那么容易出事?许盛说,只有得了以前没碰到过的病他才去医院。现在,他只但愿“肚杂”不要有病,不然只有等死:“那么大的年纪了,我不想身上动刀,太受罪!”

许盛喜欢吃燥热的水果:荔枝、桔子、石榴……只是这几年体热,眼睛发红,到医院都没看好,3年前在电机厂找到一个老医师,开了3副药吃下去就见效了,到现在都没复发,但他也不大敢吃热的水果了。但家里苹果、梨、橙……从来没断过,他还爱吃苦菜水、豆腐水:“食疗对高血压、低血压很有效。”

年轻时脾气就很怪

许盛是年轻时脾气就很怪。他一直表现得很有个性,初中毕业考到曲靖农校,但上了一学期就退学参加工作,同时还决定这一辈子“绝对不当领导、不犯错误,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够了。”

许盛退休前做的是采购,但他就“愿意得罪当官的”。领导让他买东西,如果不是计划里的,他说:“对不起,这东西不该我买;要买的话,你要签字。”许盛也明白,捧好领导能得不少好处,但他觉得那样做不是自己的本性,对不起自己。

许盛对领导“要求很严”,但和群众就不一样了,96%都和他关系很好。“我会对人下定义,对人的好坏看得很准。对有问题的人,一辈子打一次交道就够了,以后彻底不理。当然,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到关键时刻就看得出来了。”

婚姻问题有点古怪

许盛的妻子原来在市政公司工作。她脾气十分火爆,结婚两年就和许盛吵闹不断。媳妇一吵,许盛从来不让:你吵,我就到厂里享福去,眼不见心不烦。

许盛有个小姨妈,见过许盛的妻子后说,你媳妇看上去就有点蛮横不讲理。许盛问,怎么看得出来?小姨妈说,她脸上长横肉——许盛直埋怨:你怎么不早说?都结婚6年啦。

许盛说,媳妇老说他不管家,不相信他。但他觉得,我厂里发的东西,像毯子、衬衣这些我自己都不要,全拿回家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有一次,媳妇让他把工资交出来,许盛不干,硬梆梆地顶了回去:我许氏门中还没这个先例!一个大男人,把钱交给媳妇,像什么话嘛?

1984年,许盛办了个执照,在村里开小商店。“我自己照管一些情况,媳妇就不得啦,不相信我,觉得该有多少多少钱,但实际上没那么多。国家有规定,商品的毛利土产是8%,一般百货10%,办公用品15%……除去上税和工商管理费,赚的钱真不多。”就因为媳妇怀疑,许盛没精神再做下去,小商店没开多长时间就关了。

许盛每个月末都要和仓管员协商下月购货计划,仓管员是女的,媳妇老担心许盛和她会有问题,让许盛烦不胜烦;后来,仓管员调工作,许盛想,这下好了!不幸的是,新来的仓管也是女的,妻子怀疑依旧。

和女的有来往不行,和男的总没事了吧?许盛经常到州县上出差,受到相关单位和人员的热情招待;他又是个好动的人,没事爱骑自行车在街上转,有时也和媳妇出去逛逛街,难免会碰到州县上的人到昆明或其他朋友,他都打招呼:到家里来坐坐。妻子不开心了:老叫人到家里干什么?脸色显得十分难看。有时,妻子还会到单位上找领导告许盛的状,说他作风有问题,“好在领导相信我的为人,觉得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后来,许盛决定离婚,媳妇也同意了。但考虑到两个儿子的脸面,都觉得,脾气能改就改改吧,别让儿子在外面难做人,就这么对付着过了下来。

为了让小儿子有个正式工作,许盛提前退了休,让儿子顶职进了电缆厂。他说,如果晚两年再退,退休工资能多拿几百元,但提前两年零9个月退下来,就只拿得着千把块一个月。

许盛住的地方有一个房间专门留给小儿子值班时睡,但小儿子只要不值班,都要回家里住;偶尔呆在厂里和许盛住一块儿,见了面相互间也是面无表情,父子间的亲情很淡。前年许盛去越南玩,儿子非常不高兴,怪他费钱,他不理:“我只用了320块钱,哪里费钱了?而且我是用自己的钱。”

许盛两个儿子都盖了新房。有朋友提议到许盛家里看看新房子,许盛直言拒绝:“我不欢迎!”他说:“我自己都不想回去,还叫人去玩?不过,如果来这里,我就很欢迎了。”他笑呵呵的,“对家庭我是彻底死心了。要是想不开一点,碰到我这些事不得气死掉?不过,想那么多干什么?天塌下来我也不怕,砸不着我。”

玩遍大半个中国

每个月除去日常花费,还能剩200多元,许盛全部存下来准备旅游。如今,周边缅甸、越南、香港都去过了,云南只剩会泽、昭通没到过。等到钱够出去玩一次的时候,他就参加旅行团或者自己组织一批人出去。如果和和一班唱花灯的老人进行省内游,他就自己当“导游”:“我年轻时当采购有经验,到一个地方前都要先看地图,了解车费,做好预算,而且我特别会讲价,人多了,车费可以讲价,住的吃的可以讲价,门票也可以讲……,我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他们都叫我做‘活地图’。”

许盛喜欢和民族打交道,说他们耿直,没有阴谋,不会暗里整人。但他们要你办什么事情,办不了要明说,一旦答应下来,有天大的困难也得办好,否则的话他们会看不起你。和苗族打交道不嫌他们脏,他们会对你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给你吃,相反,如果他们看出你嫌他们脏,就吃不着他们的东西了。汉人喜欢吃青包谷,苗族却宁愿给客人吃肉,因为青包谷是他们的主粮,能吃的汉人一次要吃两三包,这两三包长熟磨成面够一个人吃一两天了。

许盛用他擅长的说唱讲了他对青岛的印象:青岛有五怪,第一怪,装啤酒用塑料袋,第二怪,坐车没得走路快,第三怪,姑娘三角裤穿在外面,第四怪,青岛的姑娘嫁老外,第五怪,生出儿女像妖怪……听到的人无不大笑。

不过,再开心也有不愉快的事。这次去山东团里有个老太太想用借来的记者证进公园,被人家发现了两次,耽误大家的行程、给导游找麻烦不说,还丢人!许盛对她恨得牙痒痒的:“要是杀了她,我得偿命,划不来,最好是用根绳子拴着脖子牵去小板卖了,还能卖点钱。”他边说边笑,引得旁边听的人也忍俊不住。

说唱词张口就来

许盛会说快板,而且能自己编词。他说,编词主要是靠平时积累和注意观察。有一次,厂里组织到郊野公园玩,给他两天时间,让他编个快板词,他说,哪用得了两天?40分钟就可以了:说观花,就观花。到西山,观玉兰花,到金殿,观茶花,到圆通山,观樱花,郊野公园观桃花。说起斗南的花更多,情人草,香子兰,康乃馨,几十样,勿忘我,黄紫兰,非洲菊,脸儿团,玉簪花,真好看……

这次去山东,在火车上大家轮流出节目,他说了两段,引起了整节车厢的轰动:

人生经过“三”

人生一二三,MM宝贝小心肝,还要爸妈添馒馒;

人到十二三,不愁吃来不愁穿,背起书包上学堂,提起笔来做文章;

……

人到三十三,成家立业把家当,油盐柴米酱醋茶,样样都要操心肠;

人到四十三,为着儿女在奔忙,养着姑娘要愁嫁,养着儿子要讨婆娘;

……

人到七十三,干活无人沾,左右看一看,别人都比自己强;

人到八十三,体虚又怕寒,哪点热窝哪点钻;

人到九十三,鼻子口水淌得满胸膛,拄棍掇棒又难看,坐下一扑趟。


过年乐,莫拿脚

过年乐,过年乐,酒席桌上拿鸡脚,拿鸭脚,拿猪脚,千万不要去拿人脚。

如果是拿人脚,就会出现左脚绊右脚,右脚绊左脚,绊来绊去绊不脱。

莫拿脚,莫拿脚,小心公安来抓着,

第一经济受损失,第二脸现无处搁,第三影响家庭闹不和,第四亲戚朋友背后指指又戳戳。

退休工人你听着,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活,好好地乐,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子拖着脚。

我们要好好地活,好好地乐,活在世上才划得着,退休工资才拿得着……

许盛说,《莫拿脚》是他写的,但《人生经过“三”》是他一个朋友编出来,他整理的,如果登出来,一定要注明是“小惠口述,许盛整理”,他不能把别人的东西说成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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