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山怪
连载小说
作者：石空
大家听到莫回首这么说，立刻非常有默契地互相围成一个背朝里面向外的防守圈，各自用手电筒照射自己所防守的那一面。
但在这山洞里除了他们的心跳和呼吸之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也依然看不到任何生物的迹象。
黄修远看着在他面前悬崖外的无尽深渊，突然有了个想法：“既然这鬼打墙是一种幻术，那么有可能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悬崖只是一个幻觉，我们进来的洞口应该仍然在那里。”说完往前挪了一步，手扶岩壁，打算用一只脚去探一探那悬崖是否是真的，不料果然踩空，还好韦纷纷在后边拉了他一把才稳住身形。莫回首说道：“虽然把鬼打墙喊做幻术，但不代表我们眼睛所看到的就是幻觉，我们对山怪的幻术还不是很懂，还是先不要大意。”
四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敌暗我明，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决定往里走，到斜坡下面去看看情况杂见机行事。于是四人保持了防御的队形，仍由莫回首领头、黄修远断后，小心地朝那斜坡走去。山洞内的岩石里富含石英颗粒，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点点生辉，美奂绝伦，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犹如行走在一个水晶宫殿里。
走到斜坡顶处后，发现斜坡往下是一片扇形的宽阔区域，在坡底分别有四个洞穴。黄修远冷笑道：“这么巧，我们四个人，底下就刚好有四个洞，这是让我们每个人各自选一个洞来钻的意思吗？”
莫回首说：“我们不能分开，选其中一个洞一起走。”
大家选了最左边的一个洞口。进去后蜿蜒曲折走了一阵，出到一处宽阔处，仔细一看，竟然又是那片斜坡下的扇形区域，仍有四个洞口，而且他们出来的洞口就是他们之前选择进去的最左边的那个洞穴。
四人相顾愕然，又走到坡底处面对着四个洞口。黄修远撇嘴道：“这才是我理解的正宗鬼打墙嘛，肯定要走着走着就回到原处啊。”
韦纷纷有点哭笑不得：“正不正宗没关系，关键是要知道怎么破解。”
黄修远说：“听你这意思，你应该是知道怎么破解的了？”
韦纷纷说：“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在野外碰到鬼打墙的时候，就在路边找一根狗尾巴草，屏气默念三声仙姑娘娘保佑，同时把它的茎打一个结，就可以破掉鬼打墙了。”
“这么神奇？”黄修远说，“可是我们在这山洞里到处都只有石头，到哪里去找狗尾巴草呢？”
“这个当不得真的，哪有这么简单，用一根狗尾巴草就能破得了鬼打墙的。我们还是问问莫姑娘有没有什么办法吧。”韦纷纷看向莫回首，却发现莫回首和向前行正表情奇怪地看着自己。韦纷纷一愣，才和黄修远一起注意到向前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狗尾巴草，正递到莫回首的手上。
莫回首接过狗尾巴草，把长长的草茎夹在双掌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快速结了几个手印，再张开时，狗尾巴草已经在她右手上打了个结，被她用无名指和小指夹住草茎树立起来，像是土狗尾巴形状的草穗微微下弯。
黄修远心中惊奇：还真的是用狗尾巴草来破解这鬼打墙啊？
莫回首口中咒语念完，朝夹在手指上立着的狗尾巴草轻轻吹了口气。只见那狗尾巴草先是被那口气流扰动了一下，接着竟如同真的狗尾巴一样摆动起来，然后又突然停止下来，垂下的草穗指向了从左边数过去的第三个洞口。
向前行喜道：“有了有了，指了那个洞口！”莫回首正想说话，她手里的狗尾巴草却突然冒出一团蓝色的火焰，瞬间烧成灰烬。莫回首也吓了一跳，手指一弹想将草弹开，却忘了草茎是绑在她手指上的。好在那诡异的蓝色火焰把草穗部分烧完后就熄灭了，并没有继续燃烧伤害到她。
大家都吃了一惊。莫回首很快冷静下来，一把抓过黄修远的手电筒往她跟前的地面上一照，众人这时才发现那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株植物。
这株植物通体幽白，高不足一尺，顶上是一朵钟形花朵，形如兰花，花朵下是一根独茎，花茎长着几瓣半透明的白色叶子，从地上的石缝里突兀的冒出来，浑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这是什么！？”韦纷纷惊道。
“幽灵草，”莫回首道，“又叫冥界花，学名水晶兰，以腐尸为食，经常被邪魔妖怪用来做法物，大家小心，不要去碰它。”
“我记得刚才地面上什么都没有的，”黄修远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东西？”
“应该是山怪召出来的，通过这株幽灵草来发功烧掉了我的指路草。”莫回首冷笑一声，“看来它很怕我们找到路，可是它这样做刚好也暴露了它自己的位置。”
韦纷纷紧张道：“它的位置在哪？”
“现在就在这里，不可能离得太远。”
黄修远和韦纷纷一听说山怪此刻就在附近，吓了一跳，赶紧掏出武器四下查看。
莫回首道：“它已经隐身了，这样是看不到它的。”然后对向前行说：“糯米粉。”向前行掏出一小袋白色的面粉递过来，莫回首接过后对他说道：“你记不记得师父说过的，所有的法术或者灵力要起作用，一定要通过某种介质。这株幽灵草就是山怪刚刚用过的介质，通过这个，我们就可以反过来找到它。”说完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糯米粉，撒了些在那朵幽灵花上。原本晶莹剔透的幽灵花遇到糯米粉后立刻枯萎碳化，瞬间变作一堆黑灰。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起来一股阴风，把那堆黑灰吹散。莫回首赶紧把手上剩余的糯米粉顺着那股阴风吹去。白色的糯米粉粉末和黑色的幽灵花粉末混在一起，竟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往一旁窜去。莫回首迅速又抓了一大把糯米粉往那上面撒去。这团糯米粉竟然顺着那道看不见的阴风飘出去四五米远，一直到左边的石壁处，形成了一团糯米粉造成的白色迷雾。在那迷雾中似乎有人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传来一声低吼。众人赶紧把手电筒朝那声音响处一齐照去。强光达处，一个身影逐渐显现，仿佛是从石壁里浮出一样。那是一个高逾两米的巨人，身穿古代盔甲，手持方锏，虬须豹目，站在那里瞪着他们。黄修远一怔：“这山怪怎么看起来和过年时贴的门神一样？”
那巨人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竟然开口说起话来：“愣……勒……咕……嘛……”声音嘶哑难听，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仿佛几百年没开口说过话一样。
黄修远听这山怪说的话在发音和语调上和当地土语非常类似，立刻想到它会不会和水妖一样，说的也是所谓的古布话。他看向韦纷纷，见她脸上的神色便知道她十有八九是能听懂，自己没猜错。
果不其然，莫回首也开口用同样的语言和那门神一样的巨人对起话来。
黄修远见向前行在全神贯注地防备那巨人，便只好低声问身边的韦纷纷：“能听懂吗？他们在说什么？”
韦纷纷表示她连蒙带猜也就只能听懂个大概：那巨人在问他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莫回首则反问它是否是山怪，有没有下山去偷小孩。
还没等韦纷纷把所有听懂的话翻译完，莫回首突然用普通话对三人说道：“大家做好准备，听我口令，一起开枪，抓住这只山怪。”同时把手上的电筒放在了地上。
向前行道：“师姐，这山怪不是说它没有下过山吗？”
莫回首道：“不管它承不承认偷过小孩，它都是妖怪，我们都应该除掉。”
向前行点头，微微弓背沉腰，做好攻击准备。黄修远和韦纷纷见状也赶紧绷紧全身握紧手中的电击枪。
那山怪虽然听不懂普通话，但明显感觉到了四人的敌意，于是低吼一声，双手挥舞，要赶他们走。
“打！”莫回首第一个举枪射击，电极子弹啪的一声击中了那山怪的身体。正要举起巨臂的山怪顿时像是僵硬了一样停止下来。有了上次水妖的经验，四人已经注意到电击枪未必能让这些妖怪长久失去行动能力，早就商量过作战时的战术协同问题，向前行便横着法刀戒备以防电击枪失效，黄修远则扣动扳机又加了一发电极弹在山怪身上。
两发电极弹同时进行高频放电，山怪身上闪烁着蓝色的电弧光，有几处甚至冒出了火花。然而令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山怪低头看向两颗黏在它身上的两颗电极弹，用手把它们拔了下来，捏在手里瞄了一眼，扔掉，继续向四人扑过来。
四人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山怪的动作，见它扔掉电极弹后才反应过来：电击枪对山怪没有效果！莫回首赶紧往边上一避，堪堪躲过山怪抓过来的巨掌。在她侧后方的黄修远就没她反应那么快了，眼睁睁看着山怪的手掌挥过来，全身却僵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被山怪一掌拍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在身上的凯拉夫硅粒水碳纤护甲发挥了作用，他并没怎么受伤，只是强烈的震动让他头晕目眩，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韦纷纷惊声尖叫着连连扣下扳机，把电击枪上的三发子弹一溜串全打到了山怪身上。虽然这样并没能放倒山怪，但强烈的电击还是让它行动为之一滞，这给了韦纷纷转身逃跑和向前行挥刀挡住山怪的间隙。莫回首也挥舞金刚降魔杵上前与向前行一起夹击山怪。
这时黄修远才第一次目睹了莫回首和向前行的真功夫。只见两人闪展腾挪，刀劈杵击，攻守皆有章法，特别是莫回首，飘逸灵动，加之身形婀娜，犹如蝶燕翻飞，降魔杵不时击中山怪。而山怪动作笨拙，根本打不到两人，气得低吼连声。两人的刀杵击中山怪身上时发出笃笃的声音，像是打在木头上一样，而山怪被击中之处的肌肤虽有破损，却并没有任何类似血液的东西流出。
斗得片刻，山怪见奈何不了两人，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抓住自己身上的盔甲往两边一扯，爆出一股黑烟。莫、向两人怕烟有毒，往后急退躲让。那黑烟即刻就消散了，但山怪却已换了模样，不再是门神的造型，而是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兽。怪兽长得有点像一只长着野猪獠牙的巨大黑猩猩，却有着像狮子一样膝盖朝后的双腿，撑在地上的手臂也更加粗壮，张口发出一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的咆哮。
“原来这才是它的真身！”向前行并不畏惧，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在刀柄上抹了两下紧紧抓牢，大喝一声又冲上前去与山怪打斗。
变身后的山怪战斗力果然上升了一个级别，动作灵活多了，加之力量又大，莫回首和向前行两人逐渐不敌，几次险些被山怪抓住。好在山怪似乎并不想伤人，只是把他们或推或抡的逼走，所以两人一时倒也没怎么受伤。
黄修远爬起来后站在一旁，自知没什么格斗能力，即便上前帮忙恐怕也只会添乱。他身上虽然带有诸如手枪和手弩之类的远程攻击类武器，但之前见莫回首两人和山怪缠斗在一起，怕自己准头不够误伤同伴，所以也没有使用武器来支援他们。此时见莫回首两人处了下风，且山怪身上也没有了盔甲，便赶紧掏出麻醉手枪，找了空隙瞄准山怪把五发麻醉镖全打过去。然而一如他心里隐隐担忧的那样，麻醉药对山怪也毫无作用，它依然生龙活虎地把莫、向两人逼得到处躲让。黄修远又掏出自动手弩，把箭匣里的小箭也全射在山怪身上。这下终于把山怪的注意力全引到了他这里，山怪怒吼了两声，转身朝他扑了过来。
黄修远慌忙躲闪。莫回首对向前行喊了一句话，两人趁机欺身上前，在山怪身上双手如风般瞬间各自贴了七八张符，然后赶紧闪退，手捏法决，口中喝道：“乾坤御气，急如律令！”那十几张符“呼”的自燃起来。山怪惊吼连连，双手往身上的火焰拍去，但那些火焰泛着青色，竟似烧进了那山怪的肉里一般，一时间竟无法拍灭，而且很多火点在它背上，也拍不到。山怪连退几步，往岩壁上蹭去，想把火焰蹭灭。
黄修远想起包里带有一罐野营时用作燃料的固体酒精，赶紧拿出来，拉开盖子将固体酒精整块倒出在手上，然后一股脑地朝山怪砸过去。酒精块刚好击中山怪身上一处火点，立时被点燃并碎裂开来，将山怪所立之处瞬间变成一片熊熊火海。有一些酒精块飞溅到一旁的岩壁上，也在岩壁上燃烧起来。
这时突然听得岩壁上发出一声尖啸的叫声，一块着火的石块突然从岩壁上剥落，在地上一滚，变成了一只像狼非狼、似猴非猴的怪物。那怪物本来身上就燃着火焰，再在散落着固体酒精碎块的地上一打滚，顿时变成一团火球。火球尖叫着往之前狗尾巴草指向的那个洞穴里跑去。那山怪顿时没了动静，犹如一根巨木般地倒在地上呼呼地燃烧着。
“快追！”莫回首立刻捡起地上的手电筒，朝那团火球追去。黄修远见在一旁呆立的韦纷纷仍然一幅惊慌错愕的模样，便赶紧拉上她跟着莫、向两人跑去，心中隐隐猜到那像巨猿一般的怪物可能只是山怪操纵的傀儡，从岩壁上掉下来逃跑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山怪。
在山洞里追踪一团燃烧的火球并不是什么难事，顺着火光跑就行。火球七拐八弯之后突然停了下来，众人正待追近，莫回首却又突然挥手让大家站住。山怪趴在前方一块平坦的石台上，发出了几声哀嚎，在石台右边的一团巨大黑影站立起来，赫然又是一个门神模样的巨人傀儡。好在大家已经知道这个形态的傀儡虽然力大，但动作迟缓，所以即使有点吃惊，却并未害怕。
门神傀儡站起后，也并未向众人发起攻击，只是不停的咆哮挥手，似乎要吓走他们。
莫回首用手电筒在门神身后的岩石上稍作寻找，就发现了另一块石台，和山怪所坐的石台一左一右成对应位置。这块石台上也坐着一个灰不溜秋、似猴似狼的怪物，竟是另一只山怪，而且看样子才是操纵眼前这个门神傀儡的真身。那两块石台似乎有一股神奇的魔力，第一只山怪坐上去后身上的火焰竟然逐渐熄灭。它叫了几声，像是在告诉它的同伴这几个人不好对付。另一只山怪立刻抖了几下，那山神傀儡冒出一阵黑烟，变身成战斗力更强的猿身狮腿模样。但傀儡并未上前攻击他们，仍然只是在吼叫威胁。四人对变身后的傀儡颇为忌惮，也不敢贸然上前攻击，双方一时形成对峙局面。
莫回首问黄修远道：“你刚才扔的那个能燃起大火的东西，还有吗？”
黄修远答：“是固体酒精，没有了。”
莫回首又问他的枪或者手弩是否还有子弹箭镞。黄修远看了看仍然一脸懵怔的韦纷纷，回答说有，然后跟韦纷纷要了她带着的麻醉枪和手弩。估计山怪听不懂普通话，莫回首并不忌讳直接大声地讨论他们的战术：“等下我和前行缠住这个法相，你找机会射它的真身。”黄修远点头答应。
莫回首和向前行便开始挑斗那傀儡，上前击打两下又退回来，想把那傀儡引开。然而傀儡似乎不上当，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追击他们，只是不断咆哮挥舞着巨大的双臂把两人赶开。
黄修远喊道：“我没办法瞄准那个真身，这个怪物一直守护在它前面，挡住了。”
莫回首道：“这个法相看起来不像是在守护它的真身，而是守护中间的台阶！”
黄修远这才注意到两个石台中间由高低不一的石钟乳构成了一道台阶一样的结构，通向高处的一块看起来像卷积云的岩石平台。而左右的两块石台更像是这处台阶的两个岗哨位。
“那我往边上试试！”黄修远往右边跑了几步。莫回首和向前行也同时加大攻击力度以尽力吸引傀儡的注意力。
那山怪虽然能感觉出来黄修远往边上的跑动似乎是个巨大的威胁，但它果然如同莫回首所预料的那样，并未敢挪动身位让出台阶口，只能一边对付假装要冲上台阶的莫回首两人，一边紧张地盯着黄修远。
黄修远找到一个可以瞄准石台上山怪的位置，抱着再试试的心态打了一枪麻醉针过去，正中那只似猴似狼的山怪身上。而这次，强力麻醉剂起作用了。那山怪一中枪就跳了起来，然后又像喝醉酒了一样地摔倒在台上，一会儿就不动了。它的傀儡也摇晃几下后轰然倒地，再也没动静了。
另一个石台上被烧的山怪惨叫一声，哆嗦着要爬过来看它的同伴。莫回首叫道：“也给那只一枪。”黄修远又对着那只山怪打了一枪麻醉针，把它也放倒了。
“快把它们从石台上抓下来，用绳子绑好。”莫回首道：“这两个石台可能对它们有疗伤的作用，不挪开它们，搞不好一会儿就醒了。”
向前行拿出两捆号称是特制专门绑妖怪用的绳子，把两只山怪绑了，拖到地面上，又按莫回首的指示，在那猿身狮腿的傀儡上贴了好几张符，做法点燃，烧了起来。
黄修远凑近看那山怪，感觉像是猴子和狼的杂交物种。因为形容丑陋，韦纷纷不愿多看，见向前行在打斗中有几处刮擦伤口，流出了一些鲜血，她便拿出急救包要帮助包扎。向前行大窘，连连推开，拒不接受。
莫回首却没有受伤，只是站在那台阶前抬头看着上面卷积云一样的石台沉默不语。黄修远说道：“山怪绑好了，我估计就只有这两只了吧？我们往回走看看那鬼打墙消失了没有，消失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莫回首没有立刻回答他，过了片刻才扭头对众人说：“这两只山怪似乎是在看守着这个台阶和上面的平台，你们就不好奇他们为什么守在这里吗？那上面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