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春有关的科比

昨天早晨5点多醒来，看到了科比和他女儿遇难的新闻。

那一瞬间很恍然，充斥着不真实的感觉，怎么会？他健健康康，他才四十一岁，他前两天还在湖人场边看球，和詹姆斯互动，最重要的是，他可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球员之一啊。我的第一反应和所有人一样，在心里喊着：“这不可能，假的……”话没完就刹住了——消息是白露发来的，他从不乱传谣言。

于是飞快打开微博，消息已经铺天盖地。

于是这事实成了铁，它不用管所有人有多么诧异和难以接受，迎面砸来，我的悲痛把身心填满。

我坐在电脑前，看了整整一天的科比的视频，看他的绝杀集锦，看他的生涯最佳球，看他和女儿的互动，看他的访谈，看他的纪录片《muse》，看他获得了奥斯卡的短篇动画《dear basketball》，看到泪流满面。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但是说起来，我从未是一个铁杆科密，甚至不是湖人球迷。

我开始看篮球，已经是高二了，大约07年左右，在这之前我只对足球感兴趣。

可我初中就听过科比的大名。那时候王治郅、姚明去了NBA，国人对篮球的兴趣井喷。我哥就是其中一位，他还给我讲过一个笑话，可以用来验证真假球迷：“我们常问某个人，NBA里是科比厉害，还是布莱恩特厉害？那人多半犹犹豫豫地说，科比吧，常听人说科比，没听说过布莱恩特呀。”

高二我转到了22班，班里多数人喜欢篮球，我也渐渐融入，开始关注比赛，当然，主要是关注姚明火箭的比赛。那时候课业忙啊，根本没时间和机会去看直播，只能偶尔看看比赛结果。我记得那时湖人正处低潮期，连输了好几场，我心说科比不是很厉害么，湖人竟然成绩这么差。那时科比被人批评打球太独，不愿意传球，他正努力做出改变，每场给队友传球、创造机会，但是效果甚微。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再输就进不了季后赛了，科比不再传球，一人接管比赛，一时间大爆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场场个人得分在50分以上，震惊了所有人。早上升旗时，听好些人偷偷讨论，激动不已。这期间有一场恰好是和火箭比赛，打到最后时我又恰好在家里吃中午饭，得以看到一点，当时火箭领先着几分，只剩一丁点时间，我以为稳操胜券，结果科比，就是科比，跟箭一样抢到球，连续投进几个，在最后时刻把比赛拖入加时，看得我懵在原地。当时多想看到结束，可是没时间了。后来看到加时火箭最终赢了，高兴之余，感慨科比的可怕。

那一年火箭最怕的小牛在季后赛被黑八淘汰，那大概是姚麦时期离总冠军最近的一次，但却被爵士逆转首轮淘汰，我气得发疯。那一年科比对湖人绝望，闹腾着要转队，却最终没能实现。那一年凯尔特人这个全联盟垫底的球队忽然凑齐了加内特、雷阿伦和皮尔斯，一时间地动山摇，成了明年的夺冠热门，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夺冠了，我也第一次听到“三巨头”的说法，那以后一段时间，每个队都要凑个“三巨头”出来。

第二年，高三了，我们被发配到荒野延园牌劳改营服刑，进入了更加封闭的环境。好在技术尖子李艳凤，不，李延锋，开发出了用手机上网这个技能，这个在现在人人都会的技能，在当时绝对是时代的弄潮儿、时尚的骚客、有钱的富商，颠覆了大家的认识。只是当时牢狱偏僻，信号常常断，李延锋又开发出一个技能，一旦没信号就给10086打电话，信号就又会满格，你瞅瞅这小子，真可谓那小子真帅。于是可以及时地获得比赛的结果，甚至可以看文字直播。文字直播，就是实时的、完全用文字来描述比赛过程，比如：“麦迪胯下运球，突然迎着防守干拔跳投三分出手！！！”进没进呢？？赶紧刷新，刷新个十几秒，主播更新一条：“没进，打铁！”我前俩天给橙子讲的时候她都有点不敢相信，可我们当时看得紧张激动，一点也不比看视频差，我一直靠着文字看到了姚明退休。那一年湖人突然搞来个我当时并不认识的保罗加索尔，一下子就从沟底回到了巅峰，更厉害的是，那一年的火箭犹如神助，打出了22连胜，这是当时联盟的第二纪录，甚至中间都赢了小牛！我记得第22场就是打湖人，这个害怕啊，觉得可能不行了，NBA又恰好把这场比赛安排在了半夜一两点，搞得我当晚睡不踏实，几次醒来，挣扎着睁眼看李延锋也在挣扎着看手机，我那个困简直要命，仍然强迫自己说话：“李延锋，比赛咋样了？”

李延锋说：“求的，不知道为啥，比赛看不了！”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一睁眼就问，知道赢了，很是高兴，感慨火箭真是禽兽，可是第23场是打凯尔特人，输了，还好像是大比分输的，不过22场连胜已经够棒了！但是那一年季后赛首轮还是遇到爵士，还是被淘汰，气得我咬牙切齿，从那以后直到现在，都很讨厌爵士。（以上都是纯个人回忆，年代久远，可能会有一些偏差。）

上了大学，仍然是以看文字为主，但极其重要的比赛会逃课去网吧看直播，印象里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场姚明和对方在篮下拼抢篮板，球到了火箭手里后迅速推反攻，冲到前场去了，但是姚明没有跟上，好像是被打到了眼睛，捂着脸直接倒在了原地，我心里一惊，瞪大了眼，满网吧已经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姚明！！！姚明！！！”吓我一跳，都知道他容易受伤，好在那次并不严重。那一年的季后赛，火箭首轮面对的终于不是爵士了，是开拓者。那段时间我记得好像学校在搞运动会，所以时间比较多，我专门跑到理工大，和李艳凤，不，李延锋一起在网吧看直播，那时的姚明表现真棒，有一场我记得百分百的命中率。总算突破了第一轮，到第二轮，就是打湖人，面对科比，姚明受伤离场，却中途停下脚步，转身上演王者归来，带领球队赢下比赛！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幕！可惜还是倒在了第二轮，没办法，那一年湖人可是总冠军啊。姚明从那以后一直疗伤，没多久就退役了。

从姚明退役以后，我就失去了看比赛的兴趣，没了主队，没办法提心吊胆心潮澎湃，只是偶尔看看比赛结果，就这样一直空了好几年，这是我现在最遗憾的事情，我误过了多少好东西啊！等我再一次认真看比赛，已经到了16年，就是科比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那时候的联盟已经改朝换代，面目全非了，科比的队友我几乎都不认识，小皇帝詹姆斯已经成了老詹，联盟已经没几个大个子中锋，NBA成了三分的天下，而我们当年的传奇、NBA的标志性人物科比，竟然也到了要退役的时刻。

那一场球，正是打我讨厌的爵士，只是我熟悉的布泽尔、基里连科等等都不在了，我一个人在家看得又喊又跳。当时电视台列出名将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得分，最高好像也就二十多，而那一场，科比拿下了60分！最后时刻，湖人还落后，是科比连续投中关键球，帮助球队拿下比赛。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全场观众和记者都在问：“你还能拿60分，你真的要退役吗？”

科比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他拿着话筒，笑着说：“我的职业生涯里，总是被人们批评不传球，但是今天，所有人都在喊着把球传给科比。”

科比退役了，我又回到了NBA，找回了那一份激情。看着我高中时那些响亮的名字正在一个接一个离开，时间真是无情。科比退役前曾拍过一个广告，各队的球迷在观众席唱着“科比我讨厌你，可是我讨厌了这么久，已经成了习惯，怎么能停下来。”其实这话一点没错，当年的我们从火箭的立场看科比，总是带一点黑。因为他就是那个人人要战胜才能拿到王冠的魔王，他就是那个事事都做到极致的勤苦又聪明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就是那个让你觉得怎么都不可能追赶上的标杆人物。有这样厉害的人做对手，怎么能不讨厌呢？那时大家批评姚明打球软、好胜心不够强，其实或多或少都是以科比为标准了，这是不是过分的批评？当然是，和科比比起来，联盟里四百来人哪个都不够强。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手指骨折坚持比赛、左胳膊包全了石膏仍然训练……那年他跟腱断裂，红着眼睛接受采访，记者说道：“如果有人能挺过这样的难关，那一定就是你了吧?”科比低头没有回答，那是多么让人心碎的一幕。

青春的逝去，大概首先就是从青春时期的偶像逝去开始的。可是对于科比，这个噩耗也来得太早太早了。2020年，天翻地覆，大凶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