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怪诞的乡村

怪诞的乡村

文 | 楚仁君

提    示

贫困户余大强是个盲人，什么也看不见，耳朵特好用，脑子也好使。

起初，有县领导来看望他，出于同情心，会自掏腰包给他两三百块钱，当作油盐钱，表示一点心意。这余大强就尝到了甜头。

有一天，副县长来看望他，余大强死死拉着领导的手说：“县长这么忙，跑这么远来看我，真是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党的好政策。上次书记来看我，非要给我钱，我不要，最后硬塞给几百块钱，真不知怎么感谢。”

副县长听着，刚开始很受用，一边微笑一边频频点头，心想：我们的群众觉悟还是很高滴，还是懂得感恩滴，还是理解政府滴……

听着听着，副县长的笑容僵住了，他明白余大强的意思。可是，自己出门从来都不带钱。这书记都给了，自己不给，说不过去呀！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还是秘书机灵，悄悄递上5张百元大钞。副县长顺势接过来，塞到余大强手里说：“老人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买点东西补补身子。”

余大强颤抖着手，把钱往外推：“县长，您能来我家，就是我们天大的福气，这钱不能要，不能要……”

副县长说：“老人家，别客气，也不多，就收下吧！”余大强再次紧紧地握住副县长的手，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采    访

县电视台的记者要采访贫困户李大拿，村里通知他提前做好准备。李大拿从箱子里找出一套旧衣服，又故意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这就算准备好了。

第二天上午，村干部和扶贫队长提着油、米、面，陪着县电视台的记者来到李大拿家里。队长悄悄地把李大拿扯到一边，压低声音嘱咐他，待会采访时一定要说几句感谢党和政府的话。李大拿点点头：“这个我懂。”

采访开始了。记者让李大拿带路，屋内屋外都拍遍了，连厨房都没放过。那个美女记者一边走一边不停地问这问那，李大拿一边机械地回答着，一边偷眼看几个记者。

几个记者只顾采访，没有一点想给钱的意思。李大拿的心凉了半截，就有些不痛快，心说，来了也不给钱，采访管个屁用，白耽误功夫，要不然，我两圈麻将都打下来了。

最后，美女记者拿着话筒，请李大拿对着镜头说几句话。李大拿忙乎了半天也没见到一分钱，心生怨恨，早把队长叮嘱的话抛到了脑后。他对着镜头一个劲地说：“感谢油！感谢米！感谢面！”

这场面真是大煞风景。电视台的记者面面相觑，村干部和扶贫队长一脸无奈，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遗    嘱

徐大栓患了肺癌，眼看大限已到。临走前，他仍放心不下打光棍的儿子。乘着最后的清醒之际，他让儿子去把村里的扶贫队员喊来，说有要事拜托。

很快，扶贫队员就来了。徐大栓嚅动着嘴唇，十分艰难地说：“俺要死了，这光棍儿子就拜托给你们了。一定要守住贫困户和低保户这两个硬指标，有了这两样东西，他一辈子就不愁吃不愁喝了。”

儿子连连点头称是，一旁的扶贫队员脸上死灰一片。

徐大栓一阵剧烈地咳嗽，眼里的光彩倏地黯淡下去，脑袋突然向旁边一歪，咽气了。

光棍儿子“扑通”一下跪在床前，嚎啕大哭：“俺伯呀，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就享不到这份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