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
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刚开始接触的工作,她一筹莫展,常常在半夜从梦中惊醒过来。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还在繁忙灯火霓裳的城市,一种从没有过的孤独涌上心头。
她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有很多像她一样此刻站在窗前看着夜景无法入睡的人,自己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她叫何雨晴。
来到这家广告公司的设计部,刚来的新人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一二点。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慢热,虽然来了快一个月了,却也没有一个走的亲近的同事。
那天,她和另外一个新来女同事一块加班到很晚。可是,就在她困意来袭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她侧耳一听,原来是隔壁传来的弹吉他唱歌的声音。
“隔壁是什么部门?”她问另一个女孩。
“是音乐编辑部。”
“公司还有这个部门啊?”
“是啊,他们平时主要是给广告片配乐的,平时也没什么事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还有啊,听说里面有个帅哥。”
雨晴静心聆听着,虽然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歌,但却被深深的吸引。尽管自己不是很懂音乐,但是想着钟子期难道一定懂音乐吗?可是他却能懂得伯牙所有弹奏的意境。
那晚,她还是在半夜爬起来,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发呆。却闪过当晚听到的歌声。心头略过一丝温暖。
第二天,她还是听到了隔壁的声音。
今天她故意最后一个走,直到隔壁的弹奏结束才动身回家。
他们之间就隔着一堵墙。
接下来的一天,在她低着头画图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看,这就是那个音乐才子,看,长得多帅啊,听说刚和女朋友分手呢。”
雨晴抬起头正巧见他从他们门前经过。
是啊,长得真秀气干净,看他沉闷的样子,应该心情很差吧,难怪这两天弹奏的都是忧郁的旋律。
她默默的倾听他,偷看他。
直到他们因为一项工作的合作才开始说话。他的话不多,他们偶尔也会开玩笑。渐渐竟熟了起来。
有一天,他忽然问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刚问完,还没等她回答,他就笑了。
他一向爱开玩笑,她也笑了。
她不想,她懂他。
他的每一句无意的话都可以让她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回味良久。有时会脸红心跳,有时会灰心失落。
有时,当自己期待的结论没有得到证实或找不到依据时,她心慌意乱。
她讨厌那样不由自已的自己,整个人都没了着落,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只有那个人。
有时候她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开玩笑,她想是自己想多了。其实不必较真。
“你今天穿这件裙子真漂亮”
“走,跟我回家吧。”
“你觉得我怎么样?”……
.....
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能当真,她告诫自己。
可是,尽管如此,她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她恨不得所有的空闲时间都一个呆着,安静的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幕幕,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推敲,寻找它的画外音,猜测他说那句话的含义、意图,是不是想暗示什么?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总想找到蛛丝马迹证明他是否和自己有一样的心情。
所有的时间里都充满了幻想、猜测,不断地提出命题,然后去证明是真命题还是假命题,有的或许得到证实,有的最终还是被推翻。
那段日子,仿佛是一道做不完的证明题,没完没了的。
他让她乱了,乱极了。可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每天 还是弹琴,唱歌。
只要男孩一唱起来,女孩的心从此再也得不到安宁。
突然有一天,男孩走到女孩旁边,女孩带着耳机。其实,她早就发现男孩进来,就马上把声音关了。
“我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男孩说完这句停顿了两秒。
“我不是很想去。”男孩继续说道,女孩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厉害。
“去啊,反正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她脱口而出。可是,刚说完就马上悔恨起来,为什么要跟他那样说,明明是不希望他去,但是,已说出口的话怎么收回,看男孩的表情肯定是听到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男孩,她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短暂的沉默。
男孩走过来。笑容满面地说:“多亏了你提醒我,我发现她就是我喜欢的女孩。”
她没想到他真的见了那个女孩,更没想到他会喜欢那个女孩,她想,至少,他是不喜欢自己的这件事现在得到了印证。
半个月后,他带那个女孩去见父母。
所有的猜想、期待都会在某一个残酷的时刻中断,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上,溅起无数的水花;像安静的屋里一只玻璃杯掉在地上,一地碎片。那是撕裂的声音,那是无声的哭泣。
她所有的幻想都戛然而止,她看到了那想过无数遍、只是自己不愿接受的现实。
每天丰盈、充满遐想的内心突然一片空白了,她慌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在原地徘徊,想寻找一个出路。
像第一次游泳,湖水蔓延淹没了她整个身体,她使出浑身力气想逃出水面,可是,越挣扎,越是往下沉。
他们之间还是隔着那堵墙。男孩还是每天会弹奏一曲。只是,她的心里不再有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