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几许,青梅含羞怯。罗绮束腰堆鬓角,团扇倚门借春风。
忽闻儿郎声声,双燕惊入云霄。锦衣待字闺中,尤爱的卢飞快。
——《 清平乐·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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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东街,有棵青梅树,梅子初露头角的时候,正是晚春时节。
人们换下厚衣服,穿上了单衣。挑脚的担夫,走街串巷,额头上已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挽了裤腿和衣袖,露出精壮的手腕。年轻的姑娘们尚且矜持着,也忍不住拿出团扇站在门口,微微扇着,借得一丝春风。
春梅树后是个蹴鞠场,时不时传来欢呼声,引得姑娘们左右相顾,胆大一点的,早就跑上二楼,或是场门口,拿扇遮掩着,用眼寻摸着,看看哪家少年郎最是俊俏。
“嗨,快给我!”这声音却不像是个少年,那略显尖细的稚嫩嗓音,倒像是位闺中少女。
“小姐,小姐,加油!”看台上,小丫鬟云莺高声叫嚷,跺着脚,迈着步子,随着场上的自家小姐,一同小跑。
场上绿草盈盈,少年们身形矫健,腾挪躲闪,灵活非常。但见那位小姐也是不遑多让,只见她拿了球,双脚灵活盘带,时而高高踢起,时而肩部停球,再来一个转身,躲过对方阻挡来人,真可谓球技高超。
眼看就要到对方球门前了,高高的圆形球门前,已经聚集了对方多位少年,准备将其拦下。少女不慌不忙,一个燕子窜踢,将蹴鞠踢上半空,然后平地跃起,双腿交缠,一个旋踢,蹴鞠一闪而过,沿着直线穿过了球门。
云莺激动的高声大喊,“小姐,球进了!”
穆念沁稳稳落地,嘴角高高扬起,一脸得意。然而还没等她和队友举手欢呼,却听隔墙传来一声惊呼,“哎呀,我的砚。”
蹴鞠少年们出于直觉面面相觑,有人弱弱的问,“穆念沁,蹴鞠呢?”
穆念沁愣了愣,转头一看,那蹴鞠穿过球门之后不知所踪,而球门之后,正好东街的老字号店铺:墨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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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念沁和云莺看着对方,一袭白衣的公子,一手拿着自家的蹴鞠,一手拿着一块碎成两半的砚台,正无比幽怨的看过来。
穆念沁脑门有些疼,怎么就这么巧呢?我也踢的太准了吧。
云莺在小姐和公子之间来回看了两遍,轻轻拽了拽小姐的衣袖,低声问,“小姐,怎么办?”
穆念沁面上镇定自若的给了云莺一个“小问题”的表情,然后内心慌乱如群马狂奔的开口了,“咳,那个,抱歉啊,打碎了你的东西。”
白衣公子面无表情,幽幽的说,“这是洮砚。”
“桃?涛?淘?砚?”穆念沁一时有些懵,“你能说的清楚点吗?”
归尘觉得自己甚是倒霉,只不过买了块砚,哪知一出门就祸从天降,自己被砸了不说,还砸坏了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砚台。
更让他气愤的是,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态度嚣张,装疯卖傻,故意挑衅,简直不可理喻。
若是能多识几日,归尘就会明白,穆念沁是真的不懂什么是洮砚,并非装傻。
然则这是他们的初见,归尘只觉得气愤又羞辱,当下捏着砚台的手已然是骨节泛白,但还紧紧维持着读书人的礼仪,不能暴跳如雷,只能咬牙切齿的解释。
“洮砚,名砚之首。能发墨快,且不损毫,储墨久而不干涸,加之外形碧玉晶透,质地细腻,扣之无声,呵气成珠。是以此砚被评为名砚之首,实乃实至名归。”
说到喜爱之物,归尘头头是道,眼眸有光。
穆念沁则是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听上去这砚台很名贵,很值钱。钱?穆念沁忽而有了想法,仰着下巴,拿出气势,说道,“那既然这么名贵,我赔你钱便是,你说个价。”
归尘忽然意识到宝贝已经被毁,冷眼看她,向前一步,恨声道,“价值连城,只此一块。”
穆念沁顿时有些慌了,完了完了,若只是价值连城,自己尚且还能想办法赔偿,这“只此一块”可就难办了。
云莺见小姐脸色变了,明白了定是很为难了,躲到穆念沁身后,嘟囔着,“怎么办啊,小姐?”
穆念沁强打精神,握了握云莺的手,“不要慌,有小姐在。”
云莺热泪盈眶,小姐果然是靠谱的。
靠谱的小姐显然有些心虚了,再开口就是底气不足了。
“价值连城,总是有个价。你先说个价,看我能不能赔得起?”
归尘气的脸色煞白,再向前一步,逼近穆念沁,俯眼看她,“我说过了,我只要砚,不要钱。”
穆念沁怎么也没想到一介白衣书生,竟然有如此气势,对方步步紧逼,她只想步步后退,可是云莺那家伙在背后牢牢抵住了穆念沁,低声给小姐打气,“加油啊,小姐。”
小姐我只想跑啊。穆念沁叫苦不迭,但转念一想,我堂堂穆府小姐,皇上亲封的“巾帼少将”怎么能让一个书生把自己比下去?岂有此理。
一想到这儿,穆念沁的腿不软了,立刻挺直了腰板,直面相对,“行,那我就赔你这……洮砚!”
归尘的眼眸微眯,稍稍敛了气势,半信半疑的看她,“这洮砚,我也是找了大半年,才在此处找到仅有的一块。你一个小姑娘,能找到?”
穆念沁眉心紧皱,她最讨厌有人看不起自己的女儿身,声音里多了几分凛冽,“我穆念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日,此时此地,若是我不能找来这洮砚与你,你就到杭城穆府来找我,到时任君处置,绝不推脱!”
归尘凝视穆念沁片刻,表情软了下来,嘴角暗暗上扬,“好,既然姑娘这般说道,在下也不好纠缠。如此,明日此时此地,再见姑娘。”
穆念沁抱拳道别,再无二话。转身走出两步,忽又折返,将归尘手中的蹴鞠拿走,再次道别,“告辞。”
归尘站在原地未动,墨渊斋的老板走出店来,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又看看归尘手里的洮砚,有些惋惜,“可惜了。”
白衣公子忽然笑了,淡然道,“无妨。”
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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