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井台寄乡愁

秦巴汉

(一)

我生长在汉水边,一条大江穿城而过,但我却是一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这也许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了。

襄阳,地处湖北西北部,是一座有着二千八百年历史的文化名城,它那习郁建造的习家池和鹿门寺,刘表迁荆州治所于此的古城墙,诸葛亮隐居十年的古隆中,庞德公与孟浩然隐居的鹿门山,羊祜登临的岘首山,杜预沉碑的万山,张柬之修建过的大堤,刘备在樊城度过了收义子,生儿子(刘禅),访军师,明目标的时光,关羽发动了“襄樊之战”,围曹仁,擒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曹操在汉水边组织诗赋会,孙坚则殒命岘山凤林关,王粲居万山,登城墙,作《登楼赋》,岳飞收复襄阳及历时十余年的“襄阳保卫战”,还有刘备的“马跃檀溪”,米芾“满船书画归故乡”的米公祠,等等,都是我如数家珍,耳熟能详,引以为傲的记忆。

这个我生活了五十五年的古城,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街一巷,都铭刻于心。而在我对她的众多记忆里,却是童年的美好时光。

(二)

在樊城,井不下十余处,而大井台的井,却是令人震撼的大!

它四周用青砖围成斜坡,井栏用石头围起五十公分高,拼接的石条有十根左右,又用木头搭了架子,裝上辘轳,以方便人们打水。它的大,可以用7岁小学生十八人围观来形容,水面深度也有二,三米的样子。

大井台历史不可考,史志上无记载。大井台因井而形成地名,它位于市中心,旁边是繁华的劳动街,四官殿,上边又是热闹的火巷口。

我家在鹿角门的迴龙寺,距大井台有点远,小时候并不常来玩。但每年却因过年,必须要来一次的。

大井台别称豆芽缸,因井水优良,生出豆芽香,脆,甜,一直是樊城人的口福之一,有襄阳人过江来,专门抓几斤回去的。这里制作豆芽的作坊只有两家人,全是手工操作,过年时就供不应求了。我这时就会被大人差遣:“去豆芽缸排队去”。

记忆中的大井台,旁边有棵大树,居住在这里的人家,全靠井水淘米、洗菜、涤衣,每天早晚时分,井边总是挤满了大姑娘小嫂子,打出一桶水倒入木盆里,开始洗衣服,并吱吱喳喳议论着张家长李家短,不一会,红黄蓝绿衣裙在井边舞动,形成一道艳丽风景。男人们则在井边大树下抽烟歇凉。夏季,是居住在井边人们的惬意时光,他们常常在炎热的天气中,赤膊站在井台上,用整桶的井水冲淋降温,独享着这份清凉。有的人还会把啤酒、西瓜等吊入井中浸泡,到晚上取出来时,冰凉浸肺,比现在的冰镇冷饮更健康。

井边还住着一位老奶奶,每年夏季摆摊买凉粉,只见她用一个满是窟眼儿的洋铁片,在搪瓷盆里的凉粉上一转,又白又嫩的凉粉丝就出锅了,装入碗里,加入蒜泥,薄荷、米醋、麻油,调制成又凉又酸的消暑小吃,每碗卖两分钱。在没有冰柜的年代,一碗凉粉已经是夏天最奢侈的享受了。

后来参加工作,父母去世,房子交公,就告别了童年,深藏了记忆。

(三)

世事无常。在我五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儿子的原因,我就真的背井离乡,失去一切,飘泊异乡了。

在异乡的这几年,故乡给我的感觉,是痛苦的回忆,和刻骨铭心的思念这一矛盾的混合物,它变得遥远而又陌生。每当落日黄昏,百鸟归巢,群鸦返林,过年过节,都会勾起或喜或悲的回忆。

乡思本是人类普遍共有的一种美好情感。可杂揉了痛苦的思乡,却是无奈而幽怨,又有“落叶归根”的期待,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种乡愁无法排遣。常常是借酒浇愁愁更愁,有时走在买菜的路上,或独坐街边小公园时,就背诵着思乡的唐诗,甚至专门坐公交车进山,在山上吟诵:

《回乡偶书》

唐·贺知章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渡汉江》

唐·宋之问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立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唐:王维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大声吟诵,排解压抑,体会诗情,热泪盈眶,然后下山,才觉得轻松一些。

如今,随着城市拆迁改造,许多旧房旧物消失了。不知我记忆中的大井台还健在否?

井台是注满乡愁的地方,所以人们才会有背井离乡之说,我这个迷失在外的游子,却总是回忆那排队抓豆芽的时光。

但愿这老井还健在!

作者简介
邹永跃,男,出生于一九五九年。湖北襄阳人,现暂居西安。银行退休,长期从事办公室工作,写有新闻,散文,诗歌,理论研究若干。著有《古典名著三国演义发生在襄樊的故事》一书,现着重历史和三国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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