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3 领益州刘备取蜀（《三国演义》精华缩编本 全40章）

第二十三章    领益州刘备取蜀

 前    情

夺阿斗赵云截江  

       刘备入川，远涉山险，未易往还。孙权欲先断其归路，后尽起吴兵，一鼓而下（夺取）荆襄。吴国太爱女心切，怒叱孙权贪小利而不念骨肉。孙权喏喏连声，却密遣心腹勇将周善，将（率领）五百军，扮为商人，潜至荆州，拜诉郡主，只说国太病危，旦夕思念亲女，教急带阿斗星夜回见。孙夫人听得，如何不慌，便车载七岁孩子阿斗出城，登船顺流急去。赵云得信大惊，旋风般沿江急赶出十余里。忽见江滩斜缆一只渔船，急弃马执枪，只两人驾船，望夫人所坐大船追赶。周善教军士放箭。赵云以枪拨箭落水。离大船悬隔丈余，吴兵用枪乱刺。赵云弃枪掣剑，分开枪搠，望吴船涌身一跳，飞身登船。吴兵胆裂，尽皆惊倒。赵云入舱中，责问主母何往。夫人喝赵云无礼，阻挡主母探病。赵云插剑声喏，言夫人要去便去，然当初百万军中救出阿斗这点骨血，今日断不可抱将去。若不留下，纵然万死，亦不敢放行。赵云不顾夫人喝斥，就怀中夺了阿斗，仗剑抱于船头，人不敢近。周善在后梢挟住舵，只顾放船望中流而去，风顺水急。赵云孤掌难鸣，安能傍岸？正危急间，忽见张飞高声大叫嫂嫂留下侄儿，提剑跳上吴船来。原来张飞巡哨知悉，于下流一字儿使出十余只船，截住吴船。周善提刀来迎，被张飞一刀砍杀。孙夫人忧母病危，称若不放归，愿投江而死。张飞无奈，抱了阿斗，与赵云欢喜回船。

落凤坡庞统命丧  

       东吴长史张纮（hóng）病故，生前呈上哀书，称秣陵（古金陵，今南京）有帝王之气，请速迁于此，以为万世之业。孙权即命迁治建业，筑石头城。曹操欲起大军攻吴，来报赤壁之仇。却迁延日久，使孙权得从吕蒙远见，差（派遣）军数万，晓夜并工，夹筑濡（rú）须水口为坞。曹操久攻濡须坞不下，相距日久，无奈退兵。62刘备闻曹兵犯吴，知其胜者必将取荆州。于是推说孙权求救，望刘璋发精兵相助。刘璋却仅拨老弱军少许。刘备怒，骂刘璋积财吝（lìn，过分爱惜）赏。二人前情，由此尽弃。张松在成都，修书劝刘备速取成都，万勿回军离川。恰其亲兄张肃到。张松藏书袖中，相陪饮酒。席间神情恍惚（huǎng hū，精神不集中），落书于地，被张肃从人拾得。张肃大惊，连夜密告刘璋。刘璋怒，斩张松全家。又星夜檄告各关隘添兵把守。刘备兵临雒（luò）城。63庞统欲独成大功，再三催促刘备引兵急进。七月初七日，庞统不听刘备劝阻，取小路迤逦进军，至落凤坡前。时值夏末秋初，枝叶茂盛。两山逼窄，树木丛杂。忽一声炮响，箭如飞蝗。可怜庞统，被连人带马射死，年止三十六岁。汉军死者大半，大败奔回。刘备招魂设祭，痛哭不已。又令人星夜往荆州，请孔明统兵入川。孔明行前，将荆州与了关羽，嘱其牢记八字：北拒曹操，东和孙权。

名段品读

领益州刘备取蜀

        [孔明、张飞引军分路入西川。巴郡名将严颜,知张飞性烈易怒，爱恣逞（zì chěng，任意放肆）鞭挞（tà，用鞭棍等打人）士卒。于是深沟高垒，坚守不战，欲激其暴待军士，以变军心。张飞却不恼，只依孔明所嘱，沿路不掠百姓，不鞭挞士卒。又传令军士四散砍柴，寻觅小路，作势欲偷过巴郡，诱出严颜，设伏生擒。严颜宁死不降。张飞敬其豪杰，亲释其缚。又取衣衣之，扶在正中高坐，低头便拜。严颜感其恩义，于是领巴郡至雒城沿途四十五处关隘，望风归顺。64刘备攻雒城，不成，反被守将张任追捉。刘备一人一马，望山僻小路尽力加鞭，叫苦不迭。张飞望尘埃起处赶到，救下刘备。孔明援军亦至。雒城陷落，成都势危。刘璋遣使求救于东川张鲁，许以二十州相酬。65张鲁喜其利，令马超领兵急救。马超与张飞日夜连战，不分胜负。孔明惜才，欲收服马超。于是使离间之计，以金珠结好张鲁手下谋士杨松。杨松与马超不和，遂使人流言，称马超怀异心，欲夺西川，自为蜀主。张鲁深信杨松，使马超进退两难。孔明见状，即遣辩士李恢，往说（游说）马超归降：]

       恢行至超寨，先使人通姓后。马超曰：“吾知李恢乃辩士，今必来说我。”先唤二十刀斧手伏于帐下，嘱曰：“令汝砍，即砍为肉酱！”须臾，李恢昂然而入。马超端坐帐中不动，叱李恢曰：“汝来为何？”恢曰：“特来作说客。”超曰：“吾匣中宝剑新磨。汝试言之，其言不通，便请试剑！”恢笑曰：“将军之祸不远矣！但恐新磨之剑，不能试吾之头，将欲自试也！”超曰：“吾有何祸？”恢曰：“吾闻越之西子，善毁者不能闭其美；齐之无盐，善美者不能掩其丑；日中则昃（zè，太阳偏西），月满则亏：此天下之常理也。今将军与曹操有杀父之仇，而陇西又有切齿之恨；前不能救刘璋而退荆州之兵，后不能制杨松而见张鲁之面；目下四海难容，一身无主；若复有渭桥之败，冀城之失，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超顿首谢曰：“公言极善，但超无路可行。”恢曰：“公既听吾言，帐下何故伏刀斧手？”超大惭，尽叱退。恢曰：“刘皇叔礼贤下士，吾知其必成，故舍刘璋而归之。公之尊人（对父母的敬称），昔年曾与皇叔约共讨贼，公何不背暗投明，以图上报父仇，下立功名乎？”马超大喜，即唤杨柏入，一剑斩之，将首极共恢一同上关来降玄德。

　　玄德亲自接入，待以上宾之礼。超顿首谢曰：“今遇明主，如拨云雾而见青天！”时孙乾已回。玄德复命霍峻、孟达守关，便撤兵来取成都。赵云、黄忠接入绵竹。人报蜀将刘晙、马汉引军到。赵云曰：“某愿往擒此二人！”言讫，上马引军出。玄德在城上管待马超吃酒。未曾安席，子龙已斩二人之头，献于筵前。马超亦惊，倍加敬重。超曰：“不须主公军马厮杀，超自唤出刘璋来降。如不肯降，超自与弟马岱取成都，双手奉献。”玄德大喜。是日尽欢。

　　却说败兵回到益州，报刘璋。璋大惊，闭门不出。人报城北马超救兵到，刘璋方敢登城望之。见马超、马岱立于城下，大叫：“请刘季玉答话。”刘璋在城上问之。超在马上以鞭指曰：“吾本领张鲁兵来救益州，谁想张鲁听信杨松谗言，反欲害我。今已归降刘皇叔。公可纳士拜降，免致生灵受苦。如或执迷，吾先攻城矣！”刘璋惊得面如土色，气倒于城上。众官救醒。璋曰：“吾之不明，悔之何及！不若开门投降，以救满城百姓。”董和曰：“城中尚有兵三万余人；钱帛粮草，可支一年：奈何便降？”刘璋曰：“吾父子在蜀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攻战三年，血肉捐于草野，皆我罪也。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众人闻之，皆堕泪。忽一人进曰：“主公之言，正合天意。”视之，乃巴西西充国人也，姓谯名周，字允南。此人素晓天文。璋问之，周曰：“某夜观乾（qián，八卦之一，代表天）象，见群星聚于蜀郡；其大星光如皓月，乃帝王之象也。况一载（zǎi，年）之前，小儿谣云：若要吃新饭，须待先主来。此乃预兆。不可逆天道。”黄权、刘巴闻言皆大怒，欲斩之。刘璋挡住。忽报：“蜀郡太守许靖，逾城出降矣。”刘璋大哭归府。

　　次日，人报刘皇叔遣幕宾（官员手下的谋士和食客）简雍在城下唤门。璋令开门接入。雍坐车中，傲睨自若。忽一人掣剑大喝曰：“小辈得志，傍若无人！汝敢藐视吾蜀中人物耶！”雍慌下车迎之。此人乃广汉绵竹人也，姓秦名宓（mì），字子敕（chì）。雍笑曰：“不识贤兄，幸勿见责。”遂同入见刘璋，具说玄德宽洪大度，并无相害之意。于是刘璋决计投降，厚待简雍。次日，亲赍印绶文籍，与简雍同车出城投降。玄德出寨迎接，握手流涕曰：“非吾不行仁义，奈势不得已也！”共入寨，交割印绶文籍，并马入城。 宏德入成都，百姓香花灯烛，迎门而接。玄德到公厅，升堂坐定。郡内诸官，皆拜于堂下！惟黄权、刘巴，闭门不出。众将忿怒，欲往杀之。玄德慌忙传令曰：“如有害此二人者，灭其三族！”玄德亲自登门，请二人出仕。二人感玄德恩礼，乃出。孔明请曰：“今西川平定，难容二主，可将刘璋送去荆州。”玄德曰：“吾方得蜀郡，未可令季玉远去。”孔明曰：“刘璋失基业者，皆因太弱耳。主公若以妇人之仁，临事不决，恐此土难以长久。”玄德从之，设一大宴，请刘璋收拾财物，佩领振威将军印绶，令将（jiāng，带领）妻子良贱，尽赴南郡公安住歇，即日起行。玄德自领益州牧。其所降文武，尽皆重赏，定拟名爵：严颜为前将军，法正为蜀郡太守，董和为掌军中郎将，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庞义为营中司马，刘巴为左将军，黄权为右将军。其余吴懿、费观、彭羕、卓膺、李严、吴兰、雷铜、李恢、张翼、秦宓、谯周、吕义，霍峻、邓芝、杨洪、周群、费祎、费诗、孟达，文武投降官员，共六十余人，并皆擢用。诸葛亮为军师，关云长为荡寇将军、汉寿亭侯，张飞为征虏将军、新亭侯，赵云为镇远将军，黄忠为征西将军，魏延为扬武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孙乾、简雍、糜竺、糜芳、刘封、吴班、关平、周仓、廖化、马良、马谡、蒋琬、伊籍，及旧日荆襄一班文武官员，尽皆升赏。遣使赍黄金五百斤、白银一千斤、钱五千万、蜀锦一千匹，赐与云长。其余官将，给赏有差。杀牛宰马，大饷（xiǎng，同“飨”，用酒食招待）士卒。开仓赈济（zhèn jì，用财物救济）百姓，军民大悦。益州既定，玄德欲将成都有名田宅，分赐诸官。赵云谏曰：“益州人民，屡遭兵火，田宅皆空；今当归还百姓，令安居复业，民心方服；不宜夺之为私赏也。”玄德大喜，从其言。使诸葛军师定拟治国条例，刑法颇重。法正曰：“昔高祖约法三章，黎民皆感其德。愿军师宽刑省法。以慰民望。”孔明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用法暴虐，万民皆怨，故高祖以宽仁得之。今刘璋暗弱，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君臣之道，渐以陵替（上下失序）。宠之以位，位极则残；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所以致弊，实由于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恩荣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道，于斯著矣。”法正拜服。自此军民安堵。四十一州地面，分兵镇抚，并皆平定。

后    续

关云长单刀赴会  

       诸葛亮之兄诸葛瑾仕于吴。孙权一面召诸葛瑾老小虚监在府，一面打发其往成都去索荆州。刘备从孔明计，假言先还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令诸葛瑾前去关羽处讨取。关羽大怒，恃顽不肯。诸葛瑾反覆奔走，无功而返。孙权怒，差官吏前往三郡赴任，被关羽连夜逐回。孙权从鲁肃计，令屯兵陆口，于寨外临江亭上设宴，修书使人去荆州邀关羽赴会。关羽知鲁肃必无好意，却不听众谏，慨然应允。又教关平准备快船水军，藏于江上等候，看红旗接应。次日，关羽独驾小舟，青巾绿袍，坐于船上；傍边周仓捧着大刀，单刀赴会；只八九个关西大汉，各跨腰刀一口亲随。鲁肃令吕蒙于庭后伏刀斧手五十人，计定就筵间杀之。鲁肃接关羽入庭内，叙礼毕，入席饮酒，举杯相劝，不敢仰视。关羽谈笑自若。酒至半酣，鲁肃苦劝关羽归还荆州。关羽只是推托。鲁肃责关羽不该忘桃园结义之情，而违刘备之令。关羽未及回答，周仓在阶下厉声言曰：“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岂独是汝东吴当有耶！”关羽变色而起，夺周仓所捧大刀，立于庭中，目视周仓而叱曰：“此国家之事，汝何敢多言！可速去！”周仓会意，先到岸口，把红旗一招。关平船如箭发，奔过江东来。关羽佯醉，右手提刀，左手挽住鲁肃手，起身即行。鲁肃魂不附体，被扯至江边。吴军恐鲁肃被伤，皆不敢动。关羽到船边，却才放手。关羽立于船首，与鲁肃作别。鲁肃如痴似呆，看关公船乘风而去。孙权大怒，欲起倾国之兵，来取荆州。忽报曹操又欲起大军攻吴。孙权大惊，只得暂且作罢，移兵拒曹。

一章一得：

虐民纵民，皆非善治；

恩威并施，治国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