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三八妇女节都改叫女王节了,自己听起来有点不明所以,私下和朋友质疑:咱这能叫女王吗?哪有女王天天跟菜市场挑瓜捡豆、下了班奔命似的往家赶,就为到点能让嗷嗷待哺的人儿吃上饭。朋友翻了翻白眼:“看你怎么想,你要想你是女王你就是咯,买菜做饭怎么啦?就当体验生活了。”
我大笑:“学校到了,女王陛下赶紧下车,会见你家王子的老师去吧。我还得到上菜场体验生活去呢。”
她拎上包打开车门咬牙切齿:“这小王八蛋今天不知道又闯什么祸了,你看我跟谁说过好话?就在他们老师面前跟孙子似的。”
下午放假,朋友们约好品茶赏花,虚掷这半天的光阴。
(为了方便叙述,我把几个人物搬到一个家了,这样不至于太凌乱了。)
三姐家女儿社会学专业今年毕业,我问她论文题目,她说:姨,你保证不笑我就告诉你。我当然立刻郑重表态了。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说:论中国婆媳关系。恕我食言,孩子刚说完,我就喷薄而笑。
我表示无辜:你看你的几个姨都在笑,你说你一个在校大学生写婆媳关系,这不是纸上谈兵嘛。
孩子说:我看这几个姨的婆媳关系都相当好,没电视上演的鸡飞狗跳的,才有信心写的。
我说:你呀还是太年轻没经验,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大姐是我所知的婆媳关系处的最好的,她现在也是婆婆了,从来没听她说过婆家半个不字。反倒是大姐夫有时发发自家爹娘的牢骚,我们才知道大姐这婆婆也是够奇葩了。早些年房价才涨起来,她老人家就一意孤行背着老头和儿女把自己几十平的公房卖了,然后就开始借住生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家轮流住,且直言:你们可别指望我带孩子干家务,我身体不好。直到大姐又买了第二套房,给儿子结婚,忙忙叨叨的装修、置东西,一切准备就绪后,老两口直接入住了新房。
现在大姐的孙子也三岁了,儿子儿媳还是和他们在一起,也没搬到新房和爷爷奶奶住。这在旁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在大姐眼里那都不算事,她性格本来就豁达,觉得孩子跟着她住也好啊,自己还能照应着。
唯一一次让她犯难的事是在儿子的婚礼上,婆婆硬是让两个女儿当着她娘家弟弟的面扔出一沓钱做新嫁娘的见面礼,按规矩娘家人也要给一样多的,她弟当时就傻眼了,自己打工一年挣的钱除了供孩子上学,还要贴补家用,身上带的钱哪能拿得出手啊,急的当场蹲地上抱了头,结果还是大姐夫从兜里拿出钱偷偷塞给妻弟才算过关。我说大姐你太能忍了,大姐说都是一家人,谈不上忍不忍,要不你姐夫多难做。
这话也在理,这么多年大姐夫对大姐的娘家那真是没话说,陆续把兄弟家的几个儿女从农村接出来读书、上学乃至就业,里里外外照顾有加,所谓人心换人心吧。
现在大姐的儿媳妇跟大姐很亲,大姐的袜子破了,儿媳赶紧到超市给她买回来,喜欢吃的零食也从没给她断了,经常有快递送来让她查收,打开就是她有时看电视广告随口说的这东西看着真不错。她就在聚会的时候经常跟我们夸,也说:这个孩子一点不见外,上班着急穿了我的袜子就往外跑,我让她换,她还说:咱俩谁跟谁呀。
我们都说那还不是你待她好,跟闺女似的,自己上一天课累得半死回去还想着法给她做好吃的,生个孙子就像给你生的,没一天清闲的,你看你这头发都没以前梳得利索了,她说这是两好隔一好。
二姐就很不以为然,她和婆婆属于相敬如宾型的,等闲不往一块凑,她说:”要想婆媳相看两不厌,距离产生美。我脾气急,有时候搂不住火,有事都在脸上,和婆婆朝夕相处的话,你二姐夫肯定是要疯的。”好在她婆婆也很明白,从没出过难题,直到卧病在床,二姐雇了护工,店里不忙的时候也过去陪陪,打发了老人,二姐说人呐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三姐属于有福之人,她刚结婚那阵也着实闹腾过两年,可她婆婆不言不语给她带大了女儿,她自己都说我真不知道我家丫头长得这么快,眼看大学就毕业了,我们说你就是命好,摊上这么一个好婆婆,回家就有热饭吃,每个月那几天自己都想不起来,那边婆婆早把红糖姜水熬好了端给你。老太太好好的冬月摔了一跤,到医院住骨科,谁知道过两天转了内科,就再没出来,肝癌晚期了。火化那天,三姐趴在老太太身上一口一个妈哭得让人掉眼泪,现在提起来她都觉得心口疼,她说我还想着等丫头毕业了带着她奶去香港去台湾呢,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是没机会了。
我问过几位男士这个问题,他们头大的不得了。有的是老妈掌控欲太强,儿子结婚了,还事事管着,儿子的工资要拿着,儿媳的业余生活也要规制,生了孙子直接把控孙子,儿媳一气之下远赴英国了;有的是媳妇太强势,娘家的公主病带到了婚姻生活里,稍有不顺就甩脸色哭着闹着不过了。
其中一位总结:伺候月子就是一切恩怨的开始,月子仇,一辈仇啊。我媳妇厉害着呢,说我妈拿洗衣粉洗孩子尿布不对,怕孩子烫对着勺子吹、抱孩子晃悠这都是罪啊。我妈还委屈呢,她带我和我妹这不挺好吗?自己的孙子咋还不让亲了?就好比咱们下象棋王不能见王的,最好不相见。
知道他妈妈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而他又带点妈宝特质,我当然要反驳他的:“那是,就你妈那霸道劲儿,你媳妇要不厉害,还不成刘兰芝了?你们俩早就孔雀东南飞了。你媳妇儿除了厉害点儿,别的没毛病,逢年过节你不也说大包小包往你家拎东西,比你都大方。你妈病了,你妹都没伺候,人家还请了假去医院呢。你妈生你养你,她又没生养过你媳妇儿,别越线了,你妈就是看清宫剧入戏太深一直想当老太后,不是那年代了。”
他说:“得嘞,我回去就跟老太后说:别惹我们嬛嬛了。”
我和三姐的女儿说:看看吧,你这论文可有的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