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疫杂感:悲喜不相通,而人性相同

2020年3月25日,我在家工作整两周,儿子学校停课第十天。纽约州新冠肺炎确诊人数破三万。

我敢说,这次的疫情将是我出生以来所经历的波及范围最广、影响也最深远的历史事件。有人称其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觉得也并不为过。

身处美国疫情“震中”地带(接下来很有可能成为世界震中),写一点这两三个月来目睹疫情由远及近、最终身处其中的感想吧。

首先是两句话:一句是“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另一句是“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武汉疫情爆发初期的种种乱象,都生动地注释了这两句话。毛病还是那些老毛病,一点也不新鲜。庞大的机器启动很慢,而一旦开动起来,巨大的轰鸣盖过一切声音,在高效率地控制住疫情的同时,也连带着将无辜者无情碾压。这情景同样并不新鲜。

当国内的疫情慢慢好转,欧美的疫情开始爆发的时候,我想到的则是《三体》的一句话:“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障碍,傲慢才是。”

这次欧洲与美国这些发达国家的疫情爆发,很好地证明了这句话。

傲慢,首先表现在对病毒的轻视。从“大号流感”论,到“口罩无用”论,说他们是鸵鸟心态也好,说是因为口罩实在供应不上只能这么说避免恐慌也罢,客观上这些论调传达出来的信息都是:这病毒并不可怕。然而统计图上陡峭的上升曲线一再证明这次的病毒简直是专克各种傲慢,感染率与死亡率与人类的重视程度与防控力度高度相关,既不是“不治也死不了”,也不是“治也没用”,偏偏就是那种必须竭尽全力才能获得惨胜的状态,不低下高傲的头颅,就只能换回肿胀的脸颊。

其实现代人,不分中西,在大自然面前的傲慢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发达国家在现代文明的庇护下,舒服日子过得更久,这一点表现得就更明显。太平年月,他们为了男人能不能因为觉得自己是女人就进女厕所而争论不休,当疫情袭来的时候又只知道莫名其妙地抢购卫生纸。按脱口秀主持人崔娃(Trevor Noah)的说法:你们连怎么恐慌都不会。

西方人的另一重傲慢,则是对人,对这个地球村里与他们文化迥异的另一群人。

你要说为什么在中国对抗疫情的两个多月时间里,欧美都没有采取果断措施?客观原因也是有的:大社会小政府,运作机制不同,过度反应可能引起恐慌等等。但我认为有一点主观原因是无法排除的,那就是傲慢。

今天刚看了一个视频,日本财政大臣麻生太郎披露,2月份G7财长会晤期间,他提到疫情的问题,意大利代表还在那里说这是黄种人才会得的病云云。

对同属G7的日本尚且如此,何况中国乎。

平心而论,这种傲慢也是人类的通病。换个角度,如果对中国人提起埃博拉病毒,很多人的第一反应肯定也是类似“那是非洲那边的病,离我们远着呢”。只是时势比人强,眼下的情况就是欧美在为他们的傲慢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一点都不想幸灾乐祸——并不仅仅因为我身处其中因而利益,而是因为想起鲁迅那段文字: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不亦悲乎。

当然,总还要看看光明的一面。拿纽约来说,确诊人数暴涨,反倒让人不那么恐慌,至少说明检测量上去了,不确定性下降了。州长市长表现还算合格,临时医院也开建了。民间的捐款捐物、志愿服务也一点不少。还是相信各国国情不同,手段各异,最后成绩有好有坏,这一言难尽的2020总还是会扛过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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