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杂念

读书到底能带来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困扰我两天的问题。特别是在观看了北大世界文学年度报告活动之后,我又清楚地意识到一个自己一直选择性忽视的事实:每年全世界都有很多的新书出版,都会涌现出一批新锐的作家,都会有或许曾经默默无闻的作家得奖并因此收获名声与影响力。他们生活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用不同的语言写作,文字从不同的文化土壤中得到滋养,最终长成优秀的作品,令人目不暇接。

一个又一个的报告人走到台前,分给他们的时间甚至不够他们一语概括地谈到所有值得介绍的作品。今年的奖项颁给了什么样身份作家,什么样的事件催生了什么样的作品,什么样的题材最值得书写与关注……我渐渐反应过来我现在阅读的这些当今视为经典的诞生于一百余年前的作品,在当时的地位其实也应像现在的热门书籍一样。如果当时也有亚马逊和豆瓣,它们与它们的作家也一定高居于畅销榜单之上。

当讲者的时间紧张到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讨论文学的时候,只能说一个故事梗概、反映出什么社会现象或趋势、体现出作者的什么背景、哪种体裁更受青睐时,他们当着我的面,一层层地揭开了文学朦胧美丽的面纱。一个会讲故事的人,用高超的手法讲述了一个引人入胜却也有深刻文化意义和丰富解读空间的故事,反映出他自身或是某个群体的集体面貌,这何尝不是一种文学的本来面目呢?文学理应首先属于那些想讲故事、会讲故事、有故事可讲的人。如此来看,我毫无疑问地被文学排除在外了。或者暂时放下心中这股不甘,更理性地说,在文学的面前,我似乎永远只能是一个受众,一个消费者,而没有能力成为不是一个创造者。当你只能消费却没有能力创造的时候,你有什么底气向别人宣告说,你属于文学呢?说到底,你给文学到底带来了什么?别说这个问题,甚至文学到底带给我什么,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我读的小说越来越多,可我至今也没写出过一个完整的小说,更别提靠写作赚过哪怕一分钱,何况怎么敢说写作就意味着文学呢?

但文学至少总在精神层面滋养了我吧。我一边思考着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养,一边从我的书桌前起身,走到身后的床边,一下子仰倒在床上。要说什么样的书给我最深的滋养,那一定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了。多么动人的故事啊!比如那个爱国、正直、有脾气、充满男子气概、内心却也有柔软之处的伤亡的公爵就多么让人共情,可是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竟然突然一下想不起来了。欧,不是吧。3个月前我还读得如痴如醉呢,我甚至在惊闻他阵亡时还发了朋友圈来宣泄悲伤。可是怎么我这么快就记不清他的名字了呢?再想想,用力地想想,从字母A一直数到Z试试,我闭着眼回忆了半天,其间他的妹妹玛丽亚总是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晃来晃去,终于想起来了叫安德烈,对啊!这么刚烈的一个名字!可是,他又姓什么呢?这不是比他的名字更重要吗?这个胸怀国家命运的贵族家庭,它的名字难道还不够荣耀地值得我深深印刻进我的脑海吗?好吧,又是一阵工夫才想起来是博尔孔斯基。哎,至少他在离开人世前还是见到了那个他深爱的可爱的姑娘。可那姑娘的名字我竟然也忘了,那个那么惹我喜爱,从小看到她长大和蜕变的姑娘,凭什么她的名字也会记不牢呢!她叫什么莎?特蕾莎?虽然也是个好听的名字,却总觉得不符合她的天真动人。思索许久无果之后,我终于不得不拿出手机去查询一番。啊,娜塔莎!是啊,这才是这个美丽少女该有的名字!唉说到底我最关心的还是罗斯托夫家的尼古拉,羡慕着玛丽亚与他终成眷属,心疼索妮娅最后沦为苦命的陪衬。可想了这么多,回忆了这么久,我还是没能把那所谓的精神滋养的实质给琢磨出来。反倒费一番力气后,我只想好好歇息一会儿。这时我才感觉到我头下的枕头,它如此蓬松、如此舒适,仿佛它本身就象征着一个美好的梦境。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三个月没有睡过枕头了,因为非洲的枕头实在是太不舒服了。回国后度过的第一个晚上,我的头倒在这个枕头上的这一刻,我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回家了。真是不可思议啊,就像皮埃尔醒来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睡在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上一样。可是什么给了我睡在这蓬松枕头、柔软床垫和温暖被窝的条件呢?不是文学,是一份我并不热爱甚至时时苦恼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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