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 秦腔

多年没有唱过秦腔了，看到朋友在唱，试着唱了一段，挣了个半死，难怪听人说南方人有人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再哭，再哭就给你听秦腔。

喜欢秦腔，一是跟我们那儿浓厚的秦腔氛围有关，一是跟父亲有关。

提起秦腔，不能不提的一个人就是李芳桂，我曾经多次在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看到过李芳桂和他的十大本的节目。

与我们村隔村相望（隔着的那个村就叫金马村，黑遍全中国的马蓉就是金马村人），有个村子叫李十三村，清代乾隆嘉庆年间，出了个有名的才子李芳桂，我们那儿人习惯叫他李清炎，他死后人们也沿用村名称呼他李十三。他一生写了十部秦腔剧本，八部本戏两部折子戏，俗称秦腔十大本。

说起李芳桂，人们总是把他与蒲松龄相比，他们两人的生平与遭遇也很相似。一个是齐鲁大地的民间才子，一个是三秦大地的民间才子。都是考了一辈子的科举，而终究未能获取功名。蒲松龄的一生，是读书、教书和写书的一生。李芳桂的一生同样是读书、教书和写书的一生，蒲松龄写成《聊斋志异》，李芳桂写成《十大本》。

我们那地方，秦腔在民间非常普及，记得我小时候，下至刚会走上至九十九，差不多人人都会哼唱几句秦腔。谁家家中有红白喜事时，都会请民间秦腔班子唱戏。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文娱活动，每到这时候，就是全村最热闹的时候，一颗颗秦腔的种子就是这样撒播在一颗颗幼小的心田。

那一年我读高中，县上来人给李芳桂修葺了坟墓，我们一帮人还跑去看热闹。从那以后，差不多每年清明节，市上或省上都会有剧团来李十三村表演秦腔剧目。

今年清明节，我回了趟家，有幸和二哥二嫂孩子们陪着母亲去看了回戏。是陕西省戏曲研究院、西安易俗社、交大戏曲研究院共同联合出演的。虽说戏台简陋了点儿，但演出却是一场真正的秦腔盛宴，一台真正的大戏。

母亲看的兴奋不已，回来后絮絮叨叨的给我讲了半晚上李芳桂的故事，我这才知道，原来李芳桂家与外婆家是邻居，李芳桂晚年以写剧本为生，而外婆家的另一边邻居，一户姓张的人家则以演戏为生，他们俩一个写一个演，使得秦腔《十大本》很快为更多的人熟知和追捧，也使得秦腔很快的风靡到全国，但这也为李芳桂的悲剧人生埋下了隐患，李芳桂最终也因秦腔而送了性命。李芳桂早年痛失独子，儿媳改嫁，李家也就绝后了。（张家好像也因什么成了绝户，母亲讲过，我忘记了）。

喜欢秦腔的另一个原因是父亲喜欢，那时候，每到周六，陕西台就有《秦之声》节目，陈爱美主持的。那是父亲永远不能或缺的节目。

母亲常常看不了几分钟就“呼噜呼噜”的打起了瞌睡，而我，成了父亲唯一的陪伴和听众。父亲常常边看戏边给我讲解，不然我看不懂也像母亲一样睡着了，父亲一个人看，会缺了很多乐趣。所以父亲总是卖力的给我讲解故事的历史背景故事详情个中人物关系等等。

这样的情形延续了我的整个初中高中阶段，直到我离开家到外面上学。（也或许就是从那时候，父亲便将一颗酷爱历史的种子播在了我的心中）。

父亲说，抗美援朝时，他在兰州军区当兵，他在后勤上，没有去朝鲜前线。那年豫剧大师常香玉去兰州军区巡演，他还作为群众演员上台跟大师唱了几句呢，父亲说这时，满脸满眼的自豪。

父亲生病时，我给父亲买了几盒正版秦腔折子戏光碟，父亲常常放着听。最后的日子，父亲说话喘气都成困难，插着氧气，父亲躺卧在院中的躺椅上，我坐在父亲身边，我们静静地听着戏，听到动听处，父亲还是习惯性的想跟着哼唱两句，可是常常还没有哼两声，便蜷成一团喘不上气来，需要使劲的吸会儿氧。

父亲去世后，那几张光盘和我给父亲买的一副麻将被一同放进了父亲的坟墓中……

因为喜欢，我小时候曾经两次报考过秦腔剧团。

一次是我上小学一年级时，那时候，渭南县（当时叫渭南县）秦腔剧团来蔺店乡招演员，我和几个小朋友一起去位于乡政府大院的招生处，记忆中，那是我第一次乘坐公共汽车，只记得满车厢人挤人，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但我依然非常兴奋。我唱了秦腔《三滴血》中李晚春那段唱腔“未开言来珠泪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次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那年暑假，听说渭南秦腔剧团招人，我二哥骑自行车驮着我，还有两个朋友也是我们村的，比我好像大两岁吧，也是让哥哥带着，我们三个一起去报考。我现在隐约记得考点应该是在解放路吧，有一个窗口，里面坐着一个老师，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轮到我跟前时，老师看了我一眼说:嘴唇太厚。然后我又出局了……

回来的路上，因为路途遥远，（六七十华里吧），坐在车后座上，又没有垫子，屁股坐的生疼，我们就不停的变换坐姿，一会儿朝前一会儿朝后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我们玩的不亦乐乎时，悲剧发生了，我的一只脚不小心塞进了车轮子，整个脚后跟被夹得血肉模糊，吃的东西也吐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呢，我的整个假期都是在院中的一张席子上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