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不止在多本国人所写的书上听到过这么一个现象——中国人有「劣根性」，书中所指的并不是同一种性格或者社会行为，而是多种。虽然确有同感，但我更为明白的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从生物学上去看，中国人跟其他国家的人是有一定的差异的，这个是无毋容置疑的。但是将问题归咎于基因上，显然并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因为无论人类还是其他生物，几乎都需要经过一定的后天学习才能掌握得以在世上生存的技能，尤其是我们人类自身。对于人类后天学习的过程，费孝通先生甚至如此评价：
我们若观察一个孩子的生活，有时真会使我们替他抱不平。他很像是个入国未问禁的蠢汉。他的个体刚长到可以活动时，他的周围已经布满了干涉他活动的天罗地网。孩子碰着的不是一个为他方便而设下的世界，而是一个为成人们方便所布置下的园地。他闯入进来，并没有带着创立新秩序的力量，可是又没有个服从旧秩序的心愿。于是好像一只扯满帆的船，到处驶，到处触礁了……我们若是有闲情，坐下来计算一下，一个孩子在一小时中所受到的干涉，一定会超过成年人一年中所受社会指摘的次数。
既然人类主要是受后天教育所影响，也就说明受到不同教育的人面对同一个问题可以做出不同的反应，中国有句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国疆域辽阔，即便是在国内也呈现出不同的地域风情，如东北人的豪爽、客家人的好客，温州人的经商能力等等。虽然各省份有不同的文化差异，但前人所说那中国人的劣根性却是包括了绝大部分的人，既然这样，那么说明只能是由更上一层的因素所影响。
能大范围影响一国之内所有人的只有两样东西，传统文化和法律。
传统文化影响几何？
在传统文化上，我们国家几乎一直为儒家所统治，直到近一百年西方思想开始慢慢入侵，但即便如此，扎根上千年的儒家思想依然是主流。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这些是儒家文化里的核心思想，它指的是人们的生活应该有一个「纲领」，而这个纲领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社会的规则。譬如说，家庭之内，父亲作为一家之长，他可以决定自家内部的所有事情，夸张地来说，「是非」定夺由他来说了算。于是乎，在社会层面上，君王就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也就是说，这样的社会是「人治」而非「法治」。
而人治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很高的「不确定性」，因为每个统治者都有他自己的特色。正如我在之前的文章《论权力与腐败》里讨论，权力的集中必然会伴随着腐败的滋生。于是乎，在古代里，当一个难得遇见的宅心仁爱的百姓官要辞行的时候，老百姓将围绕着拦住将要离去轿子，跪倒尘埃，感泣零涕。
林语堂先生曾经评价这种行为：「这是中国人对感恩最好的表现，因为百姓认为这是一种恩典，而不知道它是一种公义」。
但在我看来，这的确是一种「恩赐」而非「公义」，因为他们没得选，一切都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既然是「命运」，怎么能不说是「恩赐」呢？
同时，在儒家文化里，家庭是作为主要的社会单位，其次便是国。中文里的「国家」同样说明了这个问题。另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儒家思想之一，这两样无不表明我们社会的构造是由「家」和「国」为单位。于是乎，社会中的人们通常只为了自己的「家」而考量也就不难理解了。
法治的缺失
也许在不少人看来，西方社会是一个以「个人」为中心的社会，而我们则是一个为「公」的社会，可是在我看来却是恰恰相反的，虽然西方世界非常看重个人的空间，但是他们依然同样注重公共领域的建设，譬如积极的参与到公共的活动之中（投票选举、民主监督等）。
而反观我们，虽然不注重个人的发展，但同时也没有公共领域有什么建设。中国人大多都是「自私」的，我们有句话这么说：「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种行为在不熟悉我们本土「特色」的人看来也许非常的不可理喻，甚至觉得有点冷漠，譬如我们偶尔在新闻上看到这样的事情：需要帮助的人们跌倒在路边，但是却没有人伸出援手。
从前的我看到这类行为的时候往往是愤怒，而且无法理解，但是现在我能理解了，因为我知道这并不是仅仅任何一个人的错，而是全社会的责任。
在一个社中，法治的缺失，让每个想要伸出援手的人害怕自己惹上麻烦，因为他不知道帮助别人是否是一个「正确的」举动，毕竟「正确」是由「别人来定义的」。
我没办法去指责别人「自私」的行径，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之一，我们应该指责的是应该教育我们的社会没有得到「修正」。
同样地，我也没有办法定义或得知究竟是「人治」好一些，还是「法治」更优，但我知道的是，一些在别人看来，甚至是我们自己看来都觉得「不好」的举动，的确发生在我们身上。
当年在英国外交官威妥玛与清朝总理衙门大臣文祥谈论海关改革事宜之时，威妥玛曾表示，如果能按“外国制度越来越划一推行”中国海关的改革，并不一定由英国人来管理，“中国尽可以雇用中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等等”。没想到文祥马上回答，“用中国人不行，因为显然他们都不按照实征数目呈报”，并且以原来管理上海海关的薛焕为例，说他近三年来根本没有报过一次账。
想到这段历史，让我想到了如今国内流行的一句自我调侃的话：「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既然我们自己都讨厌自己，那么是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为那些即便是由其他人造成「劣迹」的行径也感到羞愧，因为这样的社会是我们共同所创造出来的。
往期文章：
论权力与腐败
也许「自私」才是正路
「专家」为什么喊我们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