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的路上,车子缓慢的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穿梭;车载音响里放着罗大佑的《鹿港小镇》,电吉他的声音穿耳入心。“聒噪”,我自言自语。路边闪烁的霓虹灯就像歌里唱的一样不讨人喜欢,晃得眼睛都花了。
我把车停进地下车库,没有下车。熟练的点起一根烟,伏在方向盘上抽完,长舒一口气。对着反光镜,揉了几下僵硬的脸,摆出一个笑容,下车。
果然,还是无法带着情绪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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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把生活比作是西藏的一种酷刑:把人用湿牛皮裹起来,放在阳光下暴晒。
你一天天老下去,牛皮一天天紧起来。这张牛皮就是生活的规律:上班下班,吃饭排粪,连做爱也是其中的一环,一切按照时间表进行,躺在牛皮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奢望,一旦希望破灭,就撒起癔症。
生活总有不如意,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会产生癔症。
宇宙中物质的总量是不变的,癔症也是如此。而摆脱癔症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予以它自由,等待下一个生物来接盘。如果很不幸的,宇宙中没有另外一个生物主动得癔症,那我就只能采用另一种方式,主动的撒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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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撒癔症总是要有个对象,不能对着空气撒,因为空气不是生物,所以这种方式就像拳击比赛里,蓄力已久的一记重拳打空了一样会令人更加不爽快。
很多人都会不自主的撒癔症,比如踢一脚路边的植物,骂一顿沙发上趴着睡觉的狗,甚至用各种各样的形式撒给其他人。
通常这个对象不能是我的上级或者老板,因为除非我想辞职,否则他们很可能会成为我的癔症制造者。
我也不能对着同事撒泼打诨,如果他们一个不乐意给我穿个小鞋,那我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有幸我是个组长,我可以找个理由臭骂一顿我的组员,但这样同样有风险,历史上那么多次改朝换代都是因为这个。
当然我也不敢对陌生人传播癔症,因为一旦这种行为普及起来,到时满大街打架骂人撒癔症,社会文明倒退到原始时期,那我就是始作俑者,冒着留下千古骂名的风险做这事,实在不值得。
想来可选择的对象也就只有亲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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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是体育武术专业出身,记得在运动会上我给她写过一句标语:你的马尾在运动场上跳跃,我想请你快些跑,俘获我的心,带着它走上领奖台。
其实我就是在说她跑的像马一样快。假设我冲她发完脾气就跑,算上1秒的反应时间,估计我会在十米的地方被抓住脖领。
况且我是一个爱妻子的人,她虽跑的快,却爱哭,女人的眼泪总是控制男人的好法宝,若她哭起来估计我会不忍心跑。
家庭是生活的港湾,这句话很对。我白天在外面经历了一天的风浪,回到家还能喝一杯妻子泡的茶,抱着心爱的人入睡,享受床上的缠绵。若生活平平淡淡无波澜,日日有此幸福,如此一生也是好事。
无奈生活就是生活,为了生存和活着,不如意事常八九。
但在家庭里撒癔症,这种选择听起来真不顺耳。
港湾可以给我补充能量,去对抗生活中的癔症,如果我把坏情绪带回家,有种竭泽而渔的意味。
我的妻子也是个温柔的女子,假如我冲她发泄情绪,她大约不会反抗,只会跑进房间偷偷哭泣。我的行为让她也得了癔症,第二天我下班回家,她会忘记给我泡茶,拒绝与我同床,反抗我触碰她的手。如果我喝不到妻子泡的茶,我大约会在第三天的风浪中重新患病。
所以对我来说,让时间治愈癔症的方式才是最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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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揉出的笑容推开门,瘫坐在沙发上,妻子端来一杯泡好的茶,吻了我的脸颊,走到身后揉捏了几下我的颈椎,柔软的触感让我心神荡漾。
幸福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坏,我感觉我心里的癔症已经开始减弱了,不知是哪个不幸又不幸福的人替我承担了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