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作品

    孩子病得不轻,很重、很重,奄奄一息,似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被暂搁在祠堂外不远处临时搭建的柴房里,下了地担。

      这是个丐帮家族共同生养的孩子。这个家族在酒池肉林叱咤风云,这个家族在图书室博物馆纵横捭阖。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面面俱到,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应有尽有,极具丰富内涵……是的,勿庸置疑,这是个讨食之群的孩子。

      不是人们不心疼这孩子。生母不甘不忍,干瘪的乳房里实在挤不出更多的奶水来挽救这条生命,可依然怀揣一线希望,不定时蹒跚过来,宽衣解怀,止息孩子痛苦的呻吟,心力交瘁,自不待言。昨晚,二大爷秉烛搀扶着小四奶奶,端来小碗米汤,和泪喂入孩子嘴里,天一半地一半的。不愿踏进柴房半步的三叔公背身吧嗒一口烟,目视夜穹,喃喃一句:“作孽哩……”

        人们不敢也不想把这事告知掌门或族长大老爹,大老爹很忙,哪有功夫烦神这碎情琐事,一大家族六十多号人,内政外交,生存拓展,需筹谋决断,求左右逢源,早已疲惫不堪了。

        其实这孩子呱呱坠地时可结实着哩,哭声蛮大,很响。人们普遍认为这孩子生命力顽强定会茁壮成长,一窝蜂拥来争相抱他亲他,孰料在两周岁左右的一场热热闹闹的庆贺酒宴后不久就一病不起,自此每况愈下,如今落成这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模样……

        病因不明。有人埋怨五舅爷,认为他唱“红莲花,白菱藕,一杆竹竿天下走……”时嗓门太大吓着了孩子。有人怪责六表嫂好心干坏事,过情往孩子嘴里塞一大坨肥肉伤了孩子的肠胃。更有人指骂七姑妈不该装神弄鬼,阻挠八舅及时请大夫……打坐中的九姨父见怪不怪,坦然得近乎冷漠,微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万事皆由天数定,一生都是命安排……”十老叔哪理这些不疼不痒的屁话,认定酒解百毒,非得要往孩子肚里灌酒!惹得十一姨一顿淬骂――呸!一百岁也长不大!……

      绝大多数人默然无言,或呆立或枯坐或僵卧,好象孩子的生死存亡与己无关。看热闹的图个内心欢畅,独个喜不自胜。看门道的寻个心知肚明,暗幸自己聪明绝顶,天翻地倾也能明哲保身。

      有作为,有可为,有不为,各有其道,各行其是,各取所需。――可孩子已躺在这了,等他撒手人寰,我们恐再也取不到我们所需要的吧?

        孩子还不足四岁……

        隐约听到一声微弱的苍凉嘶喊,这声音透过世纪帏幔,向我们袭来――

        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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