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那声爆炸

本故事是南茜的第二次尝试。为了帮助大家阅读,请大家思考这几个问题:

1.第二声爆炸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为何其他人没听到?

2.第一声爆炸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为何“我”安然无恙?

3.这真的是“我”的一个梦吗?如果不是,能得出什么结论?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究竟为什么,要来到燕城呢?

选择燕城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想透这个问题。

去年十二月,在同学纷纷归乡,远离燕城时,我反其道而行之,独自前往这片龙争虎斗,一掷千金之地。

是的,燕城是康族管辖范围内最先进的土地。在往常,它激烈的竞争和昂贵的地皮,足以吸引成千上万的英雄豪杰。

直到十二月,那件事爆发。那是和伟大的珀斯菲克的命运紧密相连的一件事。

珀斯菲克之湖,是包括康族在内的所有环湖家族的信仰。它的景色奇幻壮丽,神秘莫测。

在湖边,你能看到柔软的黑土,承载着麦浪延展成壮阔的平原;

你能看到凌云入宵的松树,铺列在一片一片的高山上,为连绵的山麓勾画出翠墨色的分界;

你能看到冰晶一般的雪沫,裹挟着旋风呼啸而来,天地间掀起沙白色的雪浪;

你能看到多彩的光晕,红色,紫色,黄色,绿色,像飘带,像云朵,像帷幕,像射线,流转于深邃的夜色,在无垠的苍穹中布下神的暗语。

康姆尼斯莫斯家族,是环绕珀斯菲克湖的家族之一,位于珀斯菲克东南端。以康族为起点,湖的东侧,从南到北,坐落着黑普珀塔姆家族、若曼家族、洛沙德家族、米德维德家族等;湖的西侧,从南到北,坐落着贾朋尼洪尼瓦托利和平家族、卡兹家族、高卢斯家族、吉恩考家族、伊戈尔家族等。

除了这些成形成势力的家族,珀斯菲尔周边,还有大量的“空白之地”。它们大都气候温和,资源丰富,风景优美,物种多样,且无家族明确收管,故常常成为大家的争夺目标。

在环湖家族中,伊戈尔家族与米德维德家族实力最强,挨得也最近,长年纷争不断。伊戈尔家族坐拥亿万,财大气粗,目中无人;米德维德家族家谱流长,骁勇善战,勤奋质朴。

伊戈尔家看不起米德维德家,说他们是“穷鬼”、“莽夫”、“没用的家谱又臭又长”;米德维德家也毫不示弱,攻击伊戈尔是“暴发户”、“奸商”、“金钱吃掉了道德良知”。

如此,两家对峙了上千年,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圈:以伊戈尔家族为首的“伊派”,还有以米德维德家族为首的“米派”。“伊派”成员包括吉恩考家族、高卢斯家族、卡兹家族等;“米派”成员包括洛沙德家族、若曼家族、黑普珀塔姆家族等。

这样,两个家族的较量就延伸成了两派势力的争斗。两派的“首领”经常带着手下小弟攻打对方,掠夺土地和资源;两方的小弟成员也常在老大“默许”的情况下互殴。真是好不精彩。

现如今,伊戈尔家族和米德维德家族,又不约而同地盯上了一块“宝藏”——位于珀斯菲尔之湖东北角,由洛沙德家族暂管的“空白之地”。它是珀斯菲尔之湖向内凸起的一块盐池,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一颗璀璨的珍珠。谁掌控了这片领域,谁就垄断了珀斯菲尔的制盐权。因这不可缺少的矿物,所有环湖家族都不得不向盐池控制者纳税。

麻烦的是,盐池虽是“空白之地”,但它位于洛沙德家族管辖范围内。要想控制盐池,必须经过洛沙德之地。

好在洛沙德家族地窄人穷,两大巨头完全不用在意他们的想法。伊戈尔开拓水路,从湖上行来,在盐池边驻军;米德维德更是以“大哥”的名义,挟制了洛沙德的军队,包围了盐池的沿路领域,对伊戈尔的军队虎视眈眈。

战斗在十二月爆发。两个家族都认为对方“破坏了盐池的生态,威胁了洛沙德的安全”,都打着“解放洛沙德,拯救盐池”的旗号,向对方发起了猛烈进攻。两边的小弟也不甘落后,气势汹汹地帮大哥“助阵增威”。珀斯菲克之湖就这样沉入了战斗。

北方的战火熊熊燃烧,南方的康族和贾族坐立不安。因为不属于任何一个派别,康族和贾族暂未卷入战争。康族古有“不侵略,不打仗”的传统,遵循“清静无为”的原则;贾族倒是想加入“伊派”,但他们嘴上讲和平,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和平”,伊戈尔并不想要这样的“队友”,屡次拒绝贾族的“入群申请”。

但是,时代的巨轮,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珀斯菲克周围,渐渐开始传播流言:“康族很快就要加入战斗,支援‘米派’。开战的第一战场必定是燕城。”

诚然,随着盐池之战越发浩大,全湖战斗是必然趋势。环湖家族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宣战后,必须在自己的“第一领土”打响第一声,否则不足以表示诚意。燕城是康族的“第一领土”,战事不断蔓延,在燕城打响第一战,似乎只是个时间问题。

就是这个原因,大家才对燕城避之不及,想要离可恶的战事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权贵间的斗争,与百姓何干?百姓只想过好小日子。

那么,这座战火必将燃及的古老之都,我究竟为什么,选择了它呢?

我依然记得,第一次实习时,病人痛苦地呻吟,被我治愈后又感激地道谢;我依然记得,新闻报道医生大量短缺,真正走向岗位的医生却越来越少;我依然记得,宣誓希波克拉底誓言时,我的导师告诉我:“不要做挤破头的事,要做有贡献的事。”

现在,回到安逸的家乡,是“挤破头”的事;奔赴人们避之不及的燕城,是“有贡献”的事。

燕城没有逃过大局势,它的医护岗也被豁开了一道口子;而医生的不断流失,将使这道缺口越撕越大。

很显然,燕城缺人!它需要大量的医护,去治愈,去帮助,去安慰。现在如此,将来更是如此。如果我不去燕城,又能去哪里呢?

燕城果然陷入了战事。康族宣战了。

托贾人(贾朋尼洪尼瓦托利和平家族的族人,我们一般称其为“贾人”)的福,军事家预估的“十月全湖化”的战火,提前了三个月蔓延至珀斯菲克湖南端。

原来,贾人趁着盐池之战,对伊戈尔表了忠心,并向“米派”宣战挑衅。故此,“米派”穿过康族领土,在珀斯菲克湖南端与贾人及“伊派”交手。为了维护领土安全,康族成员不得不正式宣战。

宣战后不久,黑普珀塔姆家族主动拉拢康族,使其加入了“米派”阵营。这样,康族从势单力薄地守护领土,转变为与“米派”一同对抗“伊派”。

康族宣战,燕城笼罩在沉抑的阴云下。大家提心吊胆地工作、生活。人们的脸被郁郁寡欢填满。眼下,燕城还没有开火,但不知哪一秒,死神就会突然降临,自己或身边某个人,将被炮火夺走未来,永远不再回来。

燕城的病人太多。中心医院更是人满为患。我步履匆匆做外科治疗,伤到了脚踝。再加上长期积劳积怨,无法承受高强度的工作,不得不卧床休养。

医院从为数不多的病床中腾了一张给我。很干净。淡蓝色的床单床被,平平整整,焕然一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飘散在宽敞的病房里,像是混杂了茉莉的清新芬芳。

同室的病人,只留了一位大叔在酣然沉睡。我躺在床上,向着窗外眺望。

病房位于医院大楼的三十层。窗外是一片辽阔的广场。若是平时,定有孩童嬉戏放筝;晚上也总是热闹非凡。此时此刻,这里却了无人烟。树荫环绕的圆形广场像一钟碎石砌成的巨大日晷,在干烤的烈日下,寂寞地低吟着时间的流逝。

正观察着,窗头出现一架弧形的,黑绿色的,弩弓一般的物体,缓慢地徘徊,转动。弧形的背侧,刻有一道黄色的三角形标志——那是贾人印上去的,我知道——腹侧则有一处半圆隆起,像游走的海马的肚子。

“这是什么?”疑惑的问句还没说出口,后方不知何时醒来的大叔惊异地叫道:

“不好!这是伊戈尔新研制的武器!它能制造高空爆炸!快趴下!”

话音未落,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大楼像腰斩一样,轰然往前方倒塌。我的眼前罩满浓烟,随着大楼坠向窗外。窗外的天空,黑压压地浸染了乌色的烟尘。远处的树林已看不真切,唯见脚下块块喧嚷的瓷白色的石砖。流星样的火花划过天际,穿破渐渐萎缩的墨汁般的天笼,拉出一条条青灰色的弧线。

我不要摔到地上!我会摔死的!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我并没有石头一般地沉重坠地,而是飘着,滑着,悠悠扬扬地摇晃着落地,就像一片浮动的羽毛。落地之后,头顶的烟尘还未散尽。我来不及细想,撒腿就跑,寻找另一个藏身之处。

中心医院覆盖广阔,分院繁多,在倒塌的主院的不远处,就有一座分院。我惊魂未定地跑进去,语无伦次地向工作人员叙说自己的情况。他们一见我就明白怎么回事:

“晓得晓得。主院被炮弹袭击了。那边的医患都往这里跑。你不是第一个了。不用担心,我们会安顿好你的。”一个看着像是主任的大夫拍了拍我的肩,让我尽管放心。

分院的大夫重新安排我住院。入住后,我提出自己是医学生,正在实习,想在慢慢恢复的基础上参观手术。他们同意了我的请求。我觉得很满足。因为那个时候,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是医生,我不能逃跑。我要治病,我要做手术。”

分院有一个小的手术室,专供实习生接手学习。我每次都带好我的身份证或医护卡进入手术室,观察器械盘里跳动的活器官,或者平摊的死器官,研究着它们的不同,研究着怎样将它们重新缝合,放到活人身上应如何操作。

由于没有操作权限,我裹紧手术服后,只能在手术室研究半个小时。时间一到,就要离开手术室,自行看书温习。不允许动手触碰。

有时候,老师会在手术室讲解手术。他们对我的悟性和勤奋非常赞赏,倾囊相授,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又是一个燥热的下午。我开了窗户,拉下病房的蓝色遮光帘,使阳光不至于曝晒着房间,又能有风的流动。我在窗边掂着一本书,研究昨天见到的新病例。

读着读着,一片深色的什么东西从余光中划过去了。我疑惑地抬起头,顺着深色的指引走到窗边:一瓣黑绿色的弧形飘落在了医院大楼的底部。它缓缓地徘徊着,转动着,翻出背侧的黄色三角和腹侧的半圆隆起。

不好!我的心里生出一阵恐怖,转身朝病房外大喊:

“有炸弹!快跑!”

我的喊声还未被人听见,就被“砰!”的爆炸声瞬间吞没。我感到身后亮起了一圈深红色的光焰,它罩住了房间,渗进了墙壁,凶恶地暴着利齿对着我狞笑。

我像乒乓球飞出球桌一般颠簸着冲出病房。我的大脑天旋地转,眼前还是深红的狞笑的光焰。颠着颠着,我就来到了手术室。我迷迷糊糊走进去,朝着里面的医生嚷道:

“我要做手术!”

“什么?”医生大惑不解。

我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整个人都哆哆嗦嗦,出了一身冷寒。我伸出的手剧烈地发抖,声音也颤颤巍巍。镇静了一会儿后,我理了理自己的舌头,努力让它听话一些:

“我要做手术……我是医学生……刚才外面爆炸了,有病人要救治。我想为他们做手术。对!爆炸了,就一定有人受伤;有人受伤,就需要做手术。这不就是我要做的事儿吗!”

面前的医生个子不高,头发乌黑,戴着一副菱形的黑框眼镜,脸和五官也是菱形的。他仔细地观察了我一会儿,扶了扶那架使他的脸显得更菱的眼镜。接着,他摘掉手套,用免洗酒精擦了擦手,对我说:“你跟我来。”

说罢便把我带到手术室前,跟签到处的医生简短交流。我听到了几句断续的话:

“头发乱乱的……服了吗?……碳酸锂…………需要安静……”

然后,一个刘海低马尾的白衣女人从一群大白褂中走出。她是负责签到的医生,我认得。她看了我一眼,从一堆文件中翻出签到表:“你就是XXX吧?怎么搞得这么慌张?”

“因为外面爆炸了……有个炸弹落到了医院楼底下,这么大,弯的,绿色的。然后‘砰!’地一声就炸了!好大一声!窗户都照红啦!”我很奇怪,他们没有听到吗?

“爆炸了?”签到医生和眼镜医生交换了一下眼色,好像我在说什么臆想中的事情。随即,她转过头来重新看着我,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想做手术是吗?医院的规矩你知道的。身份证带了吗?”

“啊?这,没有……”忘带身份证,我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那医护证带了吗?”

“没有……该死……全忘在房间了。我回去拿一趟吧。”

我不等他们应话,就从人群后面绕出来,往病房赶去。

匆忙赶路时,我经过了医院的后台监控室。监控室中,几张黑板一样大的屏幕播放着炸弹爆炸的画面。

“看这个。”分院主任指着其中一块屏幕说:“这是炸弹砸破玻璃从窗户冲进大楼的模拟画面。我们现在探讨的就是:如果炸弹真的冲进大楼了,我们应如何尽可能地避免人员伤亡。”

“我不是说过了吗,”一个浓黑齐肩短发,红褐唇色,眉眼乌黑浓丽的女人说,“这个窗户正好直对着医院的楼梯间,楼梯间的外面就是医院最长的走廊。这条走廊上分布着许多楼梯间。”

短发女人揣着一沓文件。此时她站起身,拿起一根教棍,沿着屏幕上的走廊画了一条线,“如果炸弹从这里飞进来,就刚好能飞进医院的走廊。这时候我们不要在路上设障碍,让炸弹从走廊的一头飞到另一头,从对面的窗户飞出去。如果行人,”她手中的教棍转了一个弯,折回到走廊的开端:

“如果行人迎面碰到了炸弹,也不用慌张。他只要躲进走廊旁边的任意楼梯间,就能幸免于难。就算炸弹中途爆炸了,医院墙壁的阻隔也能保护他,免于重伤……”

听他们如此讨论,我一拐弯,就走进了楼梯间。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向我罩来。

我抬头一看,黑绿色的印着黄色三角的弧形在窗外逐渐膨胀。它的速度增加了许多,拱起的背侧直冲窗棂,蓄谋着它的最后一份气力……

眼前一白。我惊醒了。

睁大双眼,头上没有什么巨大的新型炸弹,有的只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初生太阳映在墙上的淡蓝色的斑影。

哦,原来是个梦。

原来,我并不需要提心吊胆地生活,不需要担心随时落下的炸弹,也不存在震耳的爆炸声带来的恐惧。

我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隔壁高楼又开工建设了。运送建材的声音略为嘈杂,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巨响。这就是梦中“爆炸”的来源。

而其中的一声巨响,惊扰到了睡梦中的我,使我产生了“吓一跳”的感觉。所以,梦里第二声爆炸后,“我”的感受异常恐惧,有了一系列慌乱的行为。

梦醒之后无比轻松,惊恐,忧虑,悲观一扫而光。和平不易。庆幸我们生长在安定、平和之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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