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本

      “龙生龙,凤生凤,乌龟原是王八种,老鼠儿子会打洞。”老张吃过午饭小憩了一会儿,又呷了两口浓茶,就向外面的田埂上走去,一边散步一边哼着这几句诗不像诗,词不是词的调调,此时也格外惬意。

    老张住在平安村,一辈子也没怎么出去过看看外面的世界,然而今年的平安村似乎也显得不平安了。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村里戒严已经个把月了,每每从电视上看到因感染病毒而死的人,老张就揪心不已。儿子、孙子都在深圳打工,去年没回家过年,今年也没回来,只在电话里说了几句,老张很是失落,但这时他又感觉很幸运:“在外面没回来也好啊,真要回湖北老家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耽误了上班,耽误了挣钱,那可划不来呢!”

    站在田埂上向四周望去,这里群山环绕,叠彩峰岭,苍苍莽莽的群山将河流环绕着,就像巨人小心地呵护着嗷嗷待哺的婴儿。清澈的河水由南向北,徜徉在群山之间,经过了村庄,灌溉了田野,浇洒了菜园,不紧不慢地唱着歌,迈着轻快的脚步向下游去了,此时也仿佛流进了老张的心房。望着这山高水长,老张脸上挂满了笑容,他愈发觉得自己生活在这里是那么地幸运了!老张也知道自己老了,今年七十三了,已经有些眼花,走在村里明明碰见熟人也硬是把刘四认成王二;耳朵也不太好使了,别人问他“早上吃饭没”,他听成“马上去开会”。他继续沿着田埂往前走,田野旁边的公路虽然比不上城里车水马龙,但也经常是人来人往,然而此时却显得是那么的落寞寂寥。看到眼前的这般光景,无形的愁容悄悄爬上了老张那张布满皱纹,历经沧桑的脸庞。老张想得入了神,就停下了本已略显蹒跚的脚步,向远处的山峰眺望着,他又想:“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自己这把老骨头早晚是要和这山山水水相伴的。”

    一阵急促刺耳的警笛声如闪电般划破了山谷,正如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捏着鼻子怪叫了一声,虽说是朗朗乾坤,但却像在漆黑的夜幕中遇见鬼魅一样令人感到十二分的悼栗!老张扭头看时,只见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北而来,冲上了高坡,又滑下了陡坎,沿着田边的公路飞也似的来了。老张一直把这种轿车叫做龟壳子,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孙子开的就是这样的黑色轿车,这就是他孙子的轿车嘛!老张于是激动地朝那黑色龟壳子大声喊道:“孙子!你这时候怎么回来了呀!”那两辆车终于停在公路上,前面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摇下,从这龟壳子里冒出来一个脑袋,只见那人身着黑色大衣,手持大喇叭朝着老张大喊:“快进屋里去!没戴口罩在外面晃个狗鸡巴!”老张也没听太清楚在喊什么,只是尽量放快脚步朝那龟壳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孙子呀!你怎么回来了呢!路不是都封了吗?”等老张走过去定睛一看,车里的人他根本就不认识,再往后仔细一看,后面的银白色车上赫然写着“城管”两个字,老张有些失落了,喃喃道:“原来不是我孙子回来了,我说呢,怎么能回来呢。”车里的黑衣男子开嗓门一叫:“没戴口罩别在外面晃!”

      老张:“你问我怎么总是往外望?”

      “以后没戴口罩别出来!”

      老张:“孙子挣钱太少没回来?”

      “滚你妈!”

      老张:“要吃瓜?”

      黑衣男子终于忍不住要开门下车,旁边的人连忙把他拉住:“算了算了,一个糟老头子管他干什么,走走走!”警笛响起来车子唱着歌沿着公路,在青山绿水的注视下向南欢快地去了!只留下老张一个人木木地伫立在公路上。

      望着远去的两辆车,老张自言自语道:“这几个人真奇怪,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呢,平时连个人影都没有,有什么好检查的。”老张越发觉得自己生活在这山水之间是那么的幸运,再向四周望了望,依旧没有人出来。老张迈着蹒跚的步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哼着那几句诗不像诗,词不是词的调子:“龙生龙,凤生凤,乌龟原是王八种,老鼠儿子会打洞。”

你可能感兴趣的:(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