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逝,不知荡涤了多少前尘往事,但是也有一些人和事如空中云彩恋恋不散,让往事历历在目。
高中毕业后,我落选了。
舅舅刚好在外面打工回来,他说要带我去外面见识见识。
这喜讯乐得我眉开眼笑,此后的几天,我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美好的遐想当中,天天盼望着早早启程。
盼星星,终于盼到了出发的日子。
我们一行十几个人先坐大巴车到衡阳,再改乘火车。
坐火车,我是大姑娘坐花轿还是头一回。坐上了心仪已久的火车,自然是喜不自胜。一上火车的我就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乱。原来火车左右两边都是相对的座位,中间还有一个放茶水的小桌子,形如卡座,一种无以名状的温馨感随即在心里蔓延开来。
我们四个姑娘坐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不完的新奇,道不尽的乐趣。
一路上,我不断幻想着未来。感觉自己的灵魂早已出窍,已经降落在幸福的彼岸--东江。
没有颠簸的火车载着我们美好的梦想平平稳稳地前进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景物仿佛也为我的憧憬插上了翅膀。
到站了,我们下了车,步行没多久抵达目的地。
这是东江水泥厂附近的一座山头。山坡上一栋孤零零的简易工房扑进我的视野,走近一看,房子里面除了竹跳板和砖头外,几乎一无所有。
看到这番景象,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盼着要来的地方?眼前的情景让我的兴致一落千丈。
我和同行的三个姑娘住一间屋子。
那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昏昏沉沉。来时的那份高兴劲早已逃之夭夭。
胡乱的吃完早餐,领队排工了,男人们分成三拨:放炮组、碎石组、挑石组。
四个女孩,一个留在食堂做饭,我们三个女孩既不能放炮也碎不了石,自然就是挑石头了。
挑石头是定额制,现在也记不起一天得挑多少担,反正整天扁担不离肩。
第一天下来,全身像散了架。吃了晚饭后,匆匆洗漱完毕,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餐,准备开工。扁担上肩的刹那,方才知道昨天的功夫。肩膀挨不得,今天可怎么过?霎时我眼睛发潮,远离家乡远离妈妈,孤独无助感向我袭来,这时才深深体会到在家的千般好处。
想到在妈妈面前立下的誓言,我噙住泪水,挑着箢箕跟着人群往工地走。
一担、两担,钻心的痛楚硬生生被不懂感情的数字压了下去,咬着牙又挺到了下午,这时不单是肩膀痛了,腿肚子也不争气提出抗议。
堂伯看出了我的状况,他满是怜惜,叮嘱我做事要慢慢来,尤其是担扁担,不能性急,要匀着力气做,否则很容易疲劳。俗话说,三天的肩膀两天的腿,慢慢来就适应了。我点点头,坚持挑完了最后一担石头,拖着一双像灌了铅的双腿收工了。
吃了饭,回到宿舍,三个姑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在暗地里啊呦啊呦的叫唤,原来她们跟我一样熊。我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躺下了。
睡觉,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挑战。
次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天,蓝得像一汪海水,几朵悠闲的白云,洋洋洒洒地点缀其间。
说来奇怪,今天的状态好多了。
虽然肩膀还是痛,腿肚子还是胀,但相比昨天好多了,我不由得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自然而然,这一天在比较快意的时光中落下了帷幕。
伯伯的话果然有道理,坚持就是胜利。
十来天后,我几乎脱胎换骨,完全没有读书时的文弱之气,活脱脱的女汉子,坚强,不甘落后的倔劲又上来了。
倔劲一来,我总喜欢跑在前面。我们是记担制,早完成任务早回去。这下又引起个别人的怀疑,认为计数的小青年帮我多写了。
开始我并没把这人的话当回事,还不知道藏匿锋芒,仍旧我行我素,结果,在几天后的晚会上,这个人向我发难,说我每天都有人包庇,当着几十个人的面冤枉我,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羞辱委屈一齐袭来,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如今回忆起来,觉得自己挺能吃苦耐劳,从石凼里挑着石头,一路上坡,到达碎石机旁一段不短的距离,如此往返没有休息,那份辛苦可想而知。而我还是挺过来了。
日子一复一日的走过,转眼来东江两个多月了。
石凼里,灰尘满天飘荡,突突的风钻声和碎石机隆隆的破石声夹杂在一起,震耳欲聋,这样恶劣的工作环境,我们已见怪不怪,大家各司其职,埋头苦干,对幸福的向往足以让我们藐视一切苦难。
没多久我们工地又来了几个临武籍的年轻人,他们就住在我们宿舍旁边,这下气氛更加活跃了。
我们的老板特别爱唱歌,随身携带一个抄了很多歌曲的笔记本,他几乎每晚都会带着这个本子来我们宿舍唱歌。
我一向不爱唱歌。就在旁边听他们唱。耳濡目染,慢慢地我也会不由自主凑过去。
欢乐的气氛是能感染人的,歌声把年轻小伙吸引过来了,从此,我们的宿舍里每天晚上都热闹非凡。歌声在那间简朴的房间里飘荡,它如一泓潺潺流水洗涤我们白天的疲惫;如一缕冬日阳光温暖着身在异乡的我们;如阵阵春风吹抚着我们心中那缕微妙的情思。
朝气蓬勃的我们,将幸福融入在歌声中,甜蜜的时光里充溢着欢声笑语,不会唱歌的我也知道了《绿岛小夜曲》《九九艳阳天》《泉水叮咚响》《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等等歌曲的名字。
那段又累又苦的时光里也有过无尽的乐趣,它在我记忆的长河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是我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美好回忆。
临武来的年轻小伙子中有个姓雷的,我们叫他小雷,长得高大英俊,很和气很豪爽,看到我们都喜欢听歌,他特地买来了一台收录机。
每天早上,当晨曦初露的时候,小雷总会准时打开收录机,美妙的旋律成了我们的起床铃声,悠扬的歌声好比兴奋剂,给我们每天劳累的生活注入活力,累并快乐着的我们,每天都徜徉在幸福的海洋里。
温暖的时光如糖似蜜,英俊的小雷往我们宿舍跑的更勤密了,慢慢地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他一跟小雅说话就会脸红,也常常会给小雅带吃的来,原来他是对小雅情有独钟。
我们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一来我们就起哄,他也不躲闪,开始公开追求小雅。小雅对他若即若离,她有顾虑,毕竟不是家乡人,那个时候不同于现在,距离并不一定产生美。
小雷并不气馁。我们一起出去玩,他总会给小雅意想不到的惊喜。也常常贿赂我们这些围在小雅身边的朋友。他对小雅更加呵护有加,终于赢得小雅芳心。
这下我们“讹诈”小雷的机会更多了,晚上去东江水泥厂看电影时,他必给我们买好零食,不然我们是不许小雅坐他身边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我们有点恶作剧,好过分。不过这两个宝贝好可爱,他们对此一点都不介意,也不会抛开我们单独约会。
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到了年底。
归心似箭,我们都数着指头过日子,盼望早点放假。可是他们两个脸上却是阴云密布。
小雅的父母知道了小雷的存在,他们一封接一封地写信给小雅,坚决反对他们相好。无论小雅怎么坚持,爸妈都是一勺冷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到痛苦不堪的小雷小雅,我们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放假的日子到了,小雅终究还是做了父母的乖乖女,她忍痛割爱告别了心爱的人,跟着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后来小雅跟我说起这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时,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怀念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