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为何最后还是做了官?

柳永为何最后还是做了官?

作者:一吨

在我们当代人眼里,唐诗宋词,都是文学史上“艺术的高峰”。

但在彼时人眼里,它们也就是一些“小玩意”。

唐诗与宋词还不一样。唐诗毕竟还曾经进过“科举”,曾是科举中的一个科目。

参加考试的学子,为了提前赚点“印象分”,会在考试前将自己的诗作给比较有话语权的官员们过目,这就叫“行卷”。

朱庆馀的这首《近试上张水部 》,就是一首“行卷”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借写“闺情”,实际上就是羞答答地问:“水部员外郎张籍老大,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张籍很喜欢这一口,便明确地在《酬朱庆馀》表达了自己的赏识:

越女新妆出镜心,

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

一曲菱歌敌万金。

稍微扯远了一点点。

回到正题,唐诗,在当时虽然风气很盛,名家辈出,也荣登科举,但只是一个巧技。它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以及生活中的小趣味。

任何唐诗的写作都不是为了“成为艺术高峰”。

古代读书人,读书的目的是求得功名,根本的理想是治国、平天下,没有哪一个是以“成为著名诗人”为理想的。

我们随便扒拉几位著名的唐代诗人: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多硬气,但一听到朝廷喊他回去做官,立马“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杜甫,更不用说了,一辈子想有点作为,可惜一直仕途不顺。做官做大了的更是一抓一大把:白居易最高到了刑部尚书,元稹、张九龄都曾当过宰相。

不要拿“小清新”孟浩然这样的来抬杠。孟浩然一辈子都想当官,《望洞庭湖赠张丞相》就是一首“干谒”诗,跟行卷差不多,目的就是想让“张丞相”看到自己是个闪亮的崽。就连陶渊明,也反反复复地做官、辞官,折腾了很多遍。

这些人在我们当代人眼里,身份都是“大诗人”,但在彼时他们生活的时代,他们最主要、最重要的身份,却不是诗人,而是官员。

这也是为何,许多正式场合以官职指称。比如杜甫,“杜工部”,王维,“王右丞”。他们的文集分别叫《杜工部集》《王右丞集》。

说这么多,还是要强调,做诗人,捎带手的事情,真正要做的是入仕当官。

我们今天要谈的主人公柳永,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宋词还不如唐诗。

唐诗最起码进过科举。宋词,却是“不入流”的流行歌。在苏轼大喝“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以前,宋词几乎都是莺莺燕燕、郎情妾意。当时的地位等同于我们当下“我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我老了,只能想到这首歌。)

柳永在“填词”界的地位,应该跟林夕、方文山差不多。

可惜的是,跟今天娱乐明星高高在上炙手可热截然不同的是,当时的歌舞伎可是下九流的行当。

别人见到柳永,可不会尊称他为“老师”。“词人”在彼时没有“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这个内涵。对于宋朝活生生的柳永来说,别人只会暗搓搓地背后议论他为“一个填词的”。

柳永第二次落榜的时候,说“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什么叫白衣?

白衣就是没有功名和官职的平头老百姓。

柳永这句话,就是酸话,“像我填词这么好的人,就是没穿官服的宰相,厉害着呢!”结果呢,第三次好不容易考上了,却被皇帝记着他说的酸话,不是觉得白衣卿相好么,那还来干啥?又被除名了。好惨一个人。(这提醒我们,千万不要乱发牢骚。)

柳永自封“白衣卿相”,可社会上谁看得起白衣?

《西厢记》,大家比较熟悉,崔莺莺和张生爱得死去活来,但莺莺家“不招白衣女婿”,还是逼着张生去考功名。考功名基本等同于当下的找个固定工作。

柳永“奉旨填词”的那些年,在我们看来是取得“艺术高峰”,在他自己眼里,大约不过是浪浪荡荡、混口饭吃而已,他心里惦记的,还是找份固定工作。

这份固定工作,是历代文人读书的初衷、目的,是他们是起点。虽然很多人没有最终到达预期的终点,有的干脆走上了岔路,有的终其一生兜兜转转,但他们的眼睛肯定从来都是注视着那里的。

理解了这一点,古典文学的门槛就会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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