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7）：风一样的男孩女孩

【遇见】弟弟是父亲家族里唯一的男孩，得之不易。八十年代的超生，难产，害得伯母东躲西藏，差点丢了性命。那年我四岁，家里人讲，我兴奋地上窜下跳，整村到处嚷嚷：“生了，生了”。那时的我，怎会意识到，在以后的岁月里，姐弟俩会如此臭味相投，开启风一样的小女子带着疯一样的小男孩闯荡江湖的生活呢？

【那些年】童年最大的乐趣必定首推武侠。九十年代，武侠风从遥远的香港刮到内地，刮到我偏僻的村庄。碟片是那种长方形的，厚厚的，重重的录像带。五毛亦或一块一盘？记不清了。你我如痴如醉，从清晨到深夜，从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到“笑书神侠倚碧鸯”，从古龙的《小李飞刀》到《萧十一郎》，从知名的到不知名的，竟度过了一个个漫长的寒暑假。那时，怕是店中的老板最喜你我二人吧。毕竟他们几乎已找不出我俩没看过的片子。我说我要过仗剑走天涯的日子，你说那就先来比试一番。于是，无数次你我模仿剧中招式，以棍代剑的场景，无数次你技不如人张嘴便咬，痛得我强忍泪水却绝不还口的场景，以致今天我每每看到“二狗子”“二狗蛋”这类的词，便会想起你。

我自小是不喜与女孩子玩的，总觉得麻烦，小气，动不动就哭鼻子，混在你们一推男孩子间，竟常忘了自己是个女儿身。我们去山上摸地瓜，不知谁恶作剧地大喊一声“快跑，有蛇”，一个个吓得从半山腰滚到山脚，颇为狼狈。我们去门前的小沟里捉鱼，你被我骗得兴奋地把水蛇当黄鳝带回家。我们与隔壁队争夺地盘打泥土战，弄得全身脏兮兮回家被骂得狗血淋头，却生出义薄云天，快意恩仇的豪气。我们去采青偷甘蔗，我们拿着压岁钱买枪炮，我们那颗貌似叫飞火流星的足球，当然还有我骗你穿裙子好看你睁眼舍不得脱的事情。这些童年的记忆，那些生活在大都市的孩子，没有亲身经历过，怎能体会其中的乐趣与无拘无束呢？

【如今】前两年，我进藏。你接我去你那，看到厨房里整套刚买的锅碗瓢盆，你将主卧腾出来给我住，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定要给你做顿饭，再叫上你的战友，喝两盅。家里，就该热热闹闹的，像我们小时候那般。我执意想去阿里看看古格王朝，冈仁波齐，还游说拐带了你的女朋友。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黑着脸：“你就这样随意找了个车，什么都不问清楚”？我低头不语，手足无措，却生出似被哥哥担心宠爱的感觉，暗自窃喜。我敢独自进藏，无非不过是你在那，我心安。

如今，故乡的风吹着我不再年轻的脸。来年，故乡会越来越模糊。你我之间，不是亲生，却似亲生。我在家，等你归来，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们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