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粽子香天下

槲栎奉掌,

糜谷脱装。

香草兜芳,

鼻嗅雄黄。

时间,似掷梭儿一般,哧哧溜溜,过得好快呀!这不,舞舞碌碌,转盻,吃粽子的端午节立马又要到了!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人的生活轨迹都没有直线,随时逢着岔儿,遇着结口,在主动和被动的情势下,转辙,改变。半辈子了,光景过得还是球腥气,四处罅漏,啥都没有盛住,值钱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有攒下,光球欻杆子,不如人。周围那些肯捋嘴,掀下坡碌碡,爱讥讽人的人,瞅红灭黑,舔肥沟子不吷瘦球,从来“盼人穷”,看人笑头,一脸怪相的阴鸷们,常常把咱当他们开谈的“言滋语”,调侃生活的话柄,当开心取乐的调料,整天捂着嘴巴用尻子笑咱呢!界中年,提前从单位离岗后,也学着老牛㞎粗屎。被动扒拉抹擦了裤管上的泥巴,抖落了尘土,恋恋不舍地挦离了土地农业,伪心追赶和趋鹜了城市的喧嚣与热闹,手拉襟扽,挤进了牛羊牲口们牧栏似的闶阆小区,蛰伏于摩天高层窟窿眼眼的“蜂巢”里,四壁障目,心儿木鼓,爹囊(头)懵懂糊涂,只知道天黑天明,马虎了四季与民间节事,整日昏昏然然的!几天前,幸得“放风”,回了趟老家。恰巧是“九”日,镇子上正逢集,心无目标,神无中心,脚丫子也不由自已,下意识咣咣当当在集上跑了一搅圈,街里街外,公路两旁,台台墹墹,拍(披)集都是卖把把槲叶的,大铺篮,小簸箕,蛇皮布袋,堆售着碾得白净白净的糜谷米,稻黍米,长条的,圆粒的,东北的,南方的各种糯米,捆绑粽子的马蔺草,姑娘娃娃们佩戴的香草荷包串儿……搅连儿是个围绕端午服务端午的集市!

农村,特别是北方农村,那些传统的民间节日,从来没有人过问,什么精神文化,来源,内涵,纪念,都成了没有文化层次和文化意味的节日。核心和真谛都是盘旋“吃”,成了“吃节”!年节蒸白馍,炸油条,炸麻花馃子,端午节包粽子,八月十五中秋节咥月饼……

粽子,是个久远且行的很宽的吃货。我这人,腿短,脚步跑的也不很远,半辈子全国也没去下几个地方,山东的青岛,威海烟台,辽宁大连,内蒙的呼和浩特乌海,四川成都雅安,泸定康定,汉源石棉,宜昌武汉,南宁百色靖西,边界越南,宁波舟山,郑州禹州亳州,山西太原等,街道上,农贸市场超市里,那些筒装的,叶片包裹的,各种包装,各种形状的粽子,大部分我都见到了。肉馅的,豆莎馅的,奶油馅的,干果馅的,以及咱西安的“米旗”“安旗”的“机器造",基本都尝了。其味道,南北迥异,各有千秋。虽则说,吃遍了天下南北粽子,尝遍了千奇百味端午,但通过我的味蕾品尝鉴别,感觉还是妈妈茧手包的那个“土”粽子,味长,味啳(音劝,香),味最香!

也不是凭感情说话,也不是怕说妈妈“不好”,谈妈妈的“不字”,遭孽,闷良心,是妈妈的粽子,委实有她其中香的奥妙理由。

农业社,粮食紧缺,生活困难那些年月,市场上谁见过有白生生的糯米?中南海怕供应的都不多,不会朗然?!公家的脱产干部,也只能从粮站吃到一点点,质量低劣,被虫子蛀过有白眼眼的陈饭米。但粮食再困难,可怜的农民,遇到节事,都得想法儿穷过的。都要有那么一回意思。幼小记事的孩提时代,记得那些年,把打击“资本主义”那些事儿抓的特别紧,农民不允许私挖乱垦荒地,蓆大一片都不行。谁若偷偷挖了一镢头,生产队就要当“资本主义”倾向,马上给你收掉,工作组把你欻皮傌帽子日橛了不上算(骂),晚上还要给你开批判会。父亲就只有在屋后塬上的一点点自留地里,种点糜子、谷类、小豆等小日月庄稼,说是过端午节要哄娃呢!那时的农业社,也考虑农民过端午节的事,也种点糜谷,不过那都是一撮半把,农民分的量很少。父亲在自留地种的糜谷,都是远近打听,看谁家种的糜谷口感然(黏),质量好,常常是到外地倒换籽种。种子只种一料,最多两料。父亲说,糜谷这庄稼,喂不熟,种的时间一长,就泛(反)种了,包的粽子就不然,象砖头块子馍块子一样,没吃头,籽儿得勤倒换!粽子所谓好,关键是米黏,其次是香。父亲和妈妈,虽则不识字,思想比较封建,固执,但在种糜谷选择良种上,还有点粗笨的原始科学心眼。妈妈的粽子,是父母在种植品种上,把好了良种基础这一关。

糜谷类庄稼,品质好坏,也与肥料有很大关系。种必须要有农家底肥,且得一次性上饱。父亲种糜谷时,要提前出猪圈,要上一圈猪粪,有时还要打一个土炕加带,说是炕肥最壮,性叫(焦),上糜谷糜谷然(黏),上辣子辣子辣。拿现在科学施肥来说,可能是偏重了钾肥,及微量元素肥料吧!在田间管理上,要及时简苗,定苗,锄草。记得妈妈说,锄糜子必须在晌哄(中午)锄,早上有露水万不敢锄,有露水锄地,糜子苗肯算心(苗子心死),糜子肯泛种,不然(黏)。这些小庄稼,在作务上的笨窍眼,父亲和妈妈都懂,都知道,料料都会特别注意的!

包粽子,只要没有毒性,什么叶叶都可以裹,有苇叶包的,有荷叶包的,有青冈叶包的,南方有芭蕉叶箬竹叶竹笋皮包的,因地取材。但实践证明,槲叶包的粽子最香。是什么原因,也没有人将槲叶的因素成分,作科学分析化验鉴定,可能是槲叶中的分子,与糜谷中的羧基羟基分子结合后,通过微妙化学反应,产生了什么新的物质,生出了特殊的香味道吧。是天然的“黄金搭档”吧!,但槲叶不能嫩采,嫩叶片和老叶片包的粽子味道就有区别。我们老家东边大梁后,有一道深沟,叫“′刘南沟”,沟顶阳背两岸,密密扎扎,满是槲栎树。父亲总是听妈妈的叮咛,一般老在古历四月底五月初,节前几日,才去山上采槲叶。虽则坡场上到处都被人们采过,大点的叶片几乎没有,父亲采的尽是巴掌大的小叶片,但却都已非常成熟,叶片张张象布匹一样,十分皮实。经过晾晒,开水煮后,叶片金黄,色泽俊亮。

糜谷,在脱壳时,必须要刷的到到的(过量脱)。那些年没有碾米机,糜谷脱壳,都是在石磙碾子上碾,父亲和妈妈费劲推着,转圜着笨重的石头大碾磙子,反反复复,总是不厌其烦地,把糜谷碾的很到位,不会残留一星儿皮壳。糜谷脱皮不到位,粽子就会有涩味。

妈妈包粽子前,总是提前一天把黄米踅簸净后用水浸泡,让干米粒充分稀释水分。小时候,妈妈包粽子时,总是唤我帮她领,妈妈说,粽子不能裹扎得过紧,米要展腰,捆绑松点,要给发米留下空儿。同时在槲叶封口前,必须再给里面灌些水,适量灌水,水分饱,粽子好熟,米粒攘,片儿软和,吃着然(黏)。

煮时,大筒子铁锅放粽子,也有窍门,一次不能放得过多,多了加不上足量的水,温度饱和度不够,粽子不好熟,囤不到位,影响黏和香。在锅里压,也不能挤得过实,上面得用篦子一类东西蔽顶,否则锅煎会翻锅。但蔽顶不能压得过实,过实会影响米粒绽涨。

每年煮粽子,我放学回来,常给父亲帮忙拉锯子截柴禾。父亲会截一大堆硬轱辘子柴棒子,专供妈妈烧锅熬煮粽子。妈妈催住先把锅烧开,煎一段时间后,再搭成文火,还不停添水,小火不断,锅一直保持微滚状态。从初四随黑,要煮到初五早上天明。妈妈说,糜谷是硬壳庄稼,难煮,籽壳食物,熬的时间越长,香气才能全部熬出来,才能挤提出全部养分,才能熬出味道。锅煎后火不能过大,不能心急,火大心急,常常是皮搅里生,味不好,没吃什!

粽子捞出后,要及时淋干内淤水分,从第二天起,就得最长两天托(蒸)一次,托的回数越多,粽子越黏,越香。那时候,我们感觉粽子非常香,非常好吃的时候,就意味着妈妈的粽子将要完了。

现在市面上销的糯米,大多都是很黏的,都是上好大米,但味淡,香度,还赶不上土种糜谷。糜谷余味长,后味馨香浓郁。妈妈粽子香,与土种糜谷也有很大关系。同时也有纯绿色的缘由。地方的土,长地方的庄稼,地方的人,生的地方的胃,地方的胃,装地方的味,吃食筒子爱受活地方的那些东西,也可能是互相服水土吧!

端午,是一个古老且是大多民族的节日。粽子,上到坐机关的官宦领导,下到庶民叫花子乞丐,都是一种很喜爱吃的食品。说是为保护屈原躯体不受鱼害而生,后演变成民间美味佳肴馨香于人。流传至今,后世的谗猫谗狗们,过端午知道屈原的能有几人?!谁会对屈原有遗憾,有怜悯,谁会对楚王有愤懑?更有几人咀嚼过,显赫战国风骚,屈原的《九歌》《离骚》,以及大宰相为何自缢投江?谁会又能把吃事端午与爱国相联系?!或可还庆幸楚怀王顷襄王头昏的好,挤贬流放了屈原,让秦将白起破了荆州郢都灭了楚。庆幸屈原江跳的有重大传世贡献,汨罗河幸亏有大鲨鱼,才诞生创造了美食粽子,丰富和餍足了他们贪婪的胃口!

妈妈的粽子香,那肯定我是绝对爱吃妈妈粽子的。那时,我们姊妹小娃娃,早上眼窝一掰开,就一人领一缀儿,不管粽子热冷,就绽开没死老活的吃,晚上睡觉前,不吃几扇粽子,是不甘心瞌睡的。缺粮的那个年代,妈妈看到我们一伙,象狼,象猪娃似的娃娃们,吃开东西没下省,凭嗜的样儿,既高兴又害怕。粽子是难消化的食物,我们大多都吃的是冷食,且撑的过量,就常常克化不过,犯肚子痛,难过,㞎的也是原粮粽子。好象是给妈妈的粽子出毒气似的!

虽然爱吃妈妈的粽子,但我已近二十年却没有吃粽子的食欲了,端午节也不痒急吃粽子那事,压根儿已不奢望吃粽子了。父亲去世于今,逾二十个年头了。父亲走后,妈妈一人也不种糜谷了,也种不了糜谷。每年过端午,都是姐姐妹妹给她送一点,她也再不操包粽子那份心。加之,妈妈从二十年前起,就一直轮流在姐姐妹妹家呆,邻居戏谑地说,妈妈是“长年在外考察访问”。今年大姐叫,明年二姐拉,后年又转妹妹家孝顺,经年成了“流浪者”,不落屋,压根儿就不思索端午的事。妈妈的“产品”就彻底的脱销,彻底的“停产”。父亲走后,我的端午节,压根儿成了一种空洞的概念,成了应付的程序和过程,也每每成了我无尽的作念与回忆,遗憾与痛楚。我不能大快朵颐妈妈的粽子,品尝谁的粽子都没有妈妈粽子的味好,长此以住,味蕾就产生了钝性,惰性。没有了食欲,抑或是厌欲!

更让我痛心的是,三年前,妈妈已永远离开了我们,彻底把她的“手艺”,“味儿”,埋进了泥土,带进了地下。

从此,妈妈的粽子,是彻底的消失了,妈妈的“味儿”,已在我家,在尘世邻居间,可谓是彻底的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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