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的另一种互联网和失败的上都计划

1965年，泰德·尼尔森（Ted Nelson）在提交给美国计算机协会的论文中提到一种将各种内容链接在一起的技术——超文本（Hypertext），如今超文本俨然已是互联网大厦的基石。然而如今人们熟知的超文本和当初尼尔森预想的样子却有着天壤之别——在尼尔森的脑海中，一个失落的平行世界里，有着万维网的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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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维网是一个「序列 - 层级架构」沙文主义者对超文本可做出的最大让步。

—— Ted Nelson

泰德·尼尔森从哈佛哲学系硕士毕业后，从事过很多职业，但他最感兴趣的仍是1960年代的信息技术，他有着对计算机文件系统的独到见解，尼尔森认为，层级的目录结构是一种专制。创作者应该时刻与媒体内容保持联系，而不应该关心它保存在哪。在尼尔森的理想里，文件夹是罪恶的，基于文件夹的树形目录结构更是丑陋。它代表了人类根深蒂固的层级观念在虚拟世界的投影。建立于层级观念之上，思维只会被束缚，真正的计算机，应该给予人类自由。

尼尔森更不喜欢别人用基于自己提出的超文本概念创造出来的HTML（HyperText Markup Language，超文本标记语言），尼尔森批评道：

它（HTML）的链接容易失效且只能单向链出，它的引文无法追溯，没有版本控制，也没有版权管理系统。

那么尼尔森心中的互联网应该是什么样呢？

Project Xanadu（上都计划）

Project Xanadu

诗人萨缪尔·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在他的诗中描绘了忽必烈可汗在元上都兴建的雄伟宫殿。

忽必烈汗在上都造建

富丽堂皇的穹顶宫殿

伴有圣河阿尔佛

穿过深不可测的岩洞

一直流入无光之海

尼尔森把自己的项目命名为「上都计划」。它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互联网形态——

• 任何媒体内容双向链接

• 拥有深度的版本管理

• 版权授权机制

• 可视化的差异对比，基于原文的修改可以同步到引文

• 创作者可以基于已有内容进行增量出版

虽然计划充满诱惑，但现在看来，打造另一个互联网的梦想仍遥不可及。至今它依然停留在试用阶段，我们甚至只能以尼尔森痛恨的HTML页面来加载它的Demo程序。你可以用浏览器访问上都计划的官网（xanadu.com）看到它的最新近况。

xanadu.com

尼尔森还开通Youtube频道给大众布道，可惜截止到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订阅人数还不足6000，在中文世界几乎搜不到关于它的内容。

早已无人问津的上都计划，是尼尔森坚持50年的梦想，虽然互联网已经发展到不可撼动，即使它的理想终将只是一种信仰，但他的思想仍然影响着很多技术从业者。就像《人类简史》里尼安德特人一样，种族虽然消亡，基因却融入了智人的血脉。今天的互联网，搜索引擎、维基百科都在某种程度上弥合了文本层级结构带来的不便，却无法消除各种原因造成的链接失效、侵权、来源过期等问题。另一方面，区块链、人工智能这些技术在改进互联网的同时也模糊了互联网的主权。不久之后，历史或将重回激荡着理想的1960年代。

理想乡的构筑者们

写这篇文章前，我又翻看了《离线》在第23期关于上都计划的介绍，结合之前写的那篇《我们的隐私被谁拿走了？斯诺登的新书告诉我们的真相》，赫然发现不同时代的 Hackers 想要打造的乌托邦和现实世界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鸿沟，那里面是理性的力量想要改造混乱世界的强烈冲动。

现实总是不遂人愿，假如尼尔森的上都计划被用来煽动仇恨、恐怖情绪，传播色情、犯罪，那时他又将怎样面对呢？

理想主义固然脱离现实，但理想主义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僵化世界的反抗。理想主义者们的思想，犹如古希腊哲学家描绘的理想乡，凡人仰望那天堂的景象，模仿它的样子改造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