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上,导演一栏岩井俊二四个字,是吸引我进入电影院的主因。岩井俊二,在文艺片市场上颇具含金量和号召力的名字。二十年前,《情书》上映,一个在日本甚至整个亚洲大获成功的电影,将少年柏原崇倚窗看书的模样刻进了一代人的青春里。二十年后,这封讲述释怀和成长的情书漂洋过海,在今年11月9日上映。被称为中国版的《情书》的它也确实带给观众足够的感动。
岩井俊二的电影,一向是似懂非懂的。他电影中很多内容在不同的年纪去看都是不一样的。他的电影从来都不是那种极致的悲剧,可比起真正的悲剧来,又丝毫不显得做作,真挚动人。一如《四月物语》中小清新式的恋爱,一如《花与爱丽丝》中三人行的青春与谎言里的芭蕾舞,又一如《你好,之华》里的难得遇见,珍重告别。
曾有人说,在光影的艺术里,再没人比日本导演岩井俊二更擅长拍摄暗恋题材了。的确,在《你好,之华》中,我们就可以从少女之华在告白失败后断线的眼泪和逃跑般的脚步里看到那份隐藏在青春里马不停蹄的悲伤。
哪怕是电影开头的肃穆葬礼,哪怕是电影中之华姐姐之南的悲惨遭遇,都没有这种强烈的悲伤。有什么比“对不起”这句话更叫人伤情呢?
那一份同学会请帖在之南葬礼后转交到了之华手中,之华打算赴约,却没想到被认成了姐姐之南,更没想到遇见了尹川,那个少女时代的暗恋对象。
与尹川的微信信息被丈夫周文涛看见,由此争吵并弄坏了手机,之华开始与尹川的信件往来。在信中,倾诉与丈夫的日常,与其说是抱怨,我更愿称之为女人生活中的小娇蛮。哪怕是之华肯定丈夫是故意的语气里,我也能听出她的娇蛮与幸福。在整部感情基调为悲伤色彩的电影里,之华与丈夫的生活日常是为数不多的具有欢乐意味的存在。置身电影院中,每每到了类似桥段,大家会发出笑声。我相信这是那种善意的调笑,笑声里又何尝不藏着羡慕呢?
你好吗?我很好。这是之华寄给尹川的信中一句。这短短几个字,将我的思绪瞬间拉至情书里,博子雪中大喊的“你好吗?我很好”和女藤井树在病床上醒来的低声呢喃。突然,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
尹川无意中将信件寄给了之南和之华的女儿睦睦和飒然,由信件往来构成线索串联起整个之华和之南青春里的故事。回忆穿插现实,对于之华暗恋无果的惋惜,对于之南所托非人的愤懑,对于尹川中年落寞的遗憾。
有人批评电影,说它一如二十年前的情书,质疑岩井俊二炒黔驴技穷了吗?还是妄想用回忆唤起中年人的情感呢?
其实不然,岩井俊二可以说的上是那种典型的一辈子只拍一部电影的代表。所以,这也印证了在纯爱电影里他的无人可及。电影里的确出现了太多《情书》中类似场景,电影开头同样的葬礼,同样的双生,同样的信件往来,同样的你好吗?我很好,同样的学校旧场景,同样的释怀和长大。正因为太多的相似之处,令人有种刻意模仿情书的感觉。可是,这电影里每一幕,情节中的每一帧影像都是另外属于之华的故事,难道因为太多相似就否定它吗?
这样,未免太过武断。电影取景于大连,一个与海有关的城市,也许空气里也可以尝到咸咸的海风的味道,也许闭上眼还能感受到那种日式的明媚感。细心观察电影里,在大连街巷里的低矮小屋也有种日式建筑的感觉。大连,的确是满足了导演岩井俊二的要求,因此,他在镜头中为我们展现的大连,每一处风景都有质感。这样可否理解为,他为我们建造了一个美好的理想国,他想象中属于之华的世界。
其实,早在之华选择写信给尹川的那一瞬间,我们就该懂得这是那个日本男人讲述的故事。故事里的之华拥有着日本人特有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即使在通讯发达的今天她也照常选择了写信。这就是一个日式故事的中国版,一封写给中年人的情书。我们以看日影的心态来看,就会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相似。
岩井俊二的电影是太过于抽象的存在,它在平淡小众中讲述一个人自然的生命过程,让人学会释然与成长。电影中除了之南之华青春记忆与现实生活,还有小侄子面对死亡的审视和成长,还有之华婆婆和其英语老师的黄昏恋,还有飒然坦白的少女心事。
支线庞杂,让人难以瞬间明白主题。可电影所讲又何尝不是人生呢?何须把人生活的太明白,在失去和遗憾中慢慢成长不好吗?
结尾处,遗书和信件还有尹川的小说中,选择了尹川和之南共同所写毕业感言。几个人穿插朗读,仿佛就在这个瞬间所有人福至心灵,明白了我们是行走在未来道路上的人,我们无一不将面对成长。
岩井俊二有个心愿,就是能够拍出中国版的情书,于是我们看到了你好之华。电影选角很用心,无论是张子枫对于小之华和飒然的演绎,还是老胡甘愿当配角演一个神秘的渣男和周迅愿意扮演一个普通中年妇女,我们都可以看出来演员忠于角色的精神。演员的精湛演技让我们看见了如今这个浮躁的市场里还有并不粗制滥造的电影。
其实,有关于岩井俊二迈入中国市场的这一步,是需要巨大勇气的。我们都知道二十年前的情书是经典,然而一个享有盛誉的导演愿意来中国尝试,虽然没有离开他的安全区,但我想我们也需要给些包容。正是因为珠玉在前,我们对他拥有太高的期望,标准就自然高了。但即使这样,电影水准还是在及格以上的。或许时代在变化,二十年前的电影水准已经不能满足今天的观影需求呢?
《你好,之华》中的之华年少时未得到的爱情在长大之后遇到了爱她的丈夫生活幸福美满。之华是幸运的,我们绝大多数人的人生都并不是完美,我们都在遗憾和错失中慢慢长大,慢慢由蛹蜕化成蝶。在变成更优秀的同时,遇见更优秀的那个他。也许在下一个路口的转角,你们会遇见彼此,那是一个无风无雨的日子,可否邀你喝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