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90后女生,一个高中没毕业,在社会上工作了十年的农村孩子,在深圳挨过饿受过冻,也曾在东莞如野猫野狗般颠簸流离。而现在的我,回想那段凄惨时光也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坚强,尽然日子不如意,但也支撑到了现在,上天也算待我不薄;起码能活到现在,虽然活得不漂亮但也知足了。
我08年因家庭贫困不得不中断了高一的学业,和一同班同学一起辍学来到了深圳的沙井镇,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活,与同学的不愿上学相比,我辍学是无奈之举。
我出生在广东省的一个偏远山村里,家里姐弟三人,父亲早点因遭人陷害被迫入狱,母亲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在一家渔网制造厂里当女工,用1100元的工资养活了我们姐弟三人。
渔网厂的活并不轻松,母亲每天需要站着工作9到10个小时,并且一个月需要上夜班,母亲是有偏头痛的人,只要睡眠不足就会发作,痛到需要止痛药来支撑。那时候的我在上六年级,妹妹四年级,弟弟三年级,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们无法赚钱贴补家用,只能把学习和家务都做好,让母亲不必在工作的劳累之余还要操心子女的生活学习。那时国家还没有实行义务教育,每个学生的学费大概是在250到300之间,我姐弟三个永远是班里交学费最晚的学生,都是老师催了好几遍后,母亲才将学费凑齐,别人并不知情我家的情况,因为母亲是要强的,不曾向任何人哭诉如何艰辛困苦。母亲曾经跟我们说过,只要妈妈有工作,就能养活我们,不要害怕。
母亲在渔网厂工作的某一天,不小心把手卷进了机器了,造成了手部的严重挫伤,不得不终止了工作,回家休养,但也仅仅休息了半个月,伤口都没愈合就急急忙忙上班去。小时候没法理解母亲那时休息在家的心情,现在长大了回想才明白母亲的焦虑与害怕,唯一的生活来源断了,家里的三个孩子的学费怎么办,没田没地,柴米油盐都是要钱买的,能不能吃上饭都成了问题,我还劝她,受伤了好好养,没钱了也饿不死。呵呵,真是年少轻狂啊,十年后的我现在每月只有3000多的工资,却不得不为了小孩的学位供着月供四千多的房贷,尽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也不鲁莽辞工不干,因为任性不起,一个月不工作,那个月的房贷就付不起了。
有人说,生活不止工作。但是我这些年经历了很多,得出的体会是没有工作就没有生活。尤其是我们这种没任何技能,也没好学历,没爹妈扶持的农村孩子,只能付出仅有的双倍劳力换取一点生活费维持生命所需,我也想环游世界,品尝全球美食,也想一时兴起说走就走,可是我不能,我得保证我能有一口饭吃,有一家可回,我也想生活绚丽多彩,但却不得不做朝九晚五的咸鱼上班族,我得面对现实,面对自己。
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面包店里的服务员。
我刚到深圳的时候,手里握着母亲银行卡里仅有的五百块生活费,因为是跟同学一起的,所以暂时住在了她的家,虽然住在她家遭受了不少她家人的白眼和嫌弃,但也怀着感激之情,毕竟收留了我几天,让我暂有住处可留,毕竟人家没义务帮助你。第一次从农村出来,外面的一切都觉得很神奇,内心也雀跃不已,幻想着自己也像这里的人一样,赚着好多的钱,可以让自己和家人住着干净明亮的房子。
开始的几天里,在这个小镇里逛了几圈,我那没见过世面的激动的心情才慢慢的平复下来,才想起需要找工作了,不然真的要流落街头。同学家楼下有一商场开张了,同学的妈妈带着我们去逛,想着看看能不能碰上商场里有没有招聘的,顺便买点东西。我们一行人就这样在超市里转了一圈,没啥收获,同学的妈妈想起说要买点面包回家当早餐,便走到了面包专柜,这家面包店开在超市的最里边,面积挺大的,品种也很多,我从小就喜欢吃面包和蛋糕,所以看着这些刚才没收获的心情都愉快了不少。同学的妈妈挑选后准备买单,突然看到包装台上立着一张招聘启事,因新店开张需要招聘一个女服务员,薪资是1100元/月,轮班制,一月休两天,9小时工作制,我们都很兴奋,觉得这个工作也还可以,因为我们都是没经验没学历的小孩子,所以对工作没啥要求,同学的妈妈就问了那个柜台人员,那女孩子说,老板今天刚好在,她请老板出来跟我们聊聊。过了几分钟,一中年男子从店里走了出来,上下打俩了我和同学两人一会,然后对同学的妈妈大概说了些工作内容,然后问是哪一个面试?刚出社会的我们不敢支声,就等着同学的妈妈给我们接话,她说,俩孩子都在找工作,如果能招的话,俩个孩子都一起上班是最好不过的。老板笑了笑说,阿姨我们店里只缺一个人,两个人有点多了,这样吧,我考虑考虑,你留个电话,到时候通知你们,看要哪个小姑娘上班,好吗?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没戏了,只招一人,那同学的妈妈肯定让我同学来啊,内心担忧自己的去处,虽已经满肚苦水还得装作如平常一般自如。
我们从学校出来已经快一周了,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准确的来说就是没人要我们,毕竟没经验没学历,年纪小,工厂里的工作同学妈妈不让进,说乱的很。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逛了好几天,一天下午,同学的妈妈说,商场里的面包店老板来了电话,问我俩能不能明天上班。这一消息让我们惊喜得差点哭出来,还以为找不到工作,正惶惶不安的时候,接到了上班的通知,而且还是俩个人一起上班,真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工作,面包店里除了我们两个新人,还有三个年轻的面包师傅和一个漂亮的女蛋糕师、俩女服务员。面包店的工作其实挺轻松的,每天要做的就是打扫卫生,洗盘子,打包面包和蛋糕,接待客人这些,店里的师傅们都是年轻人,相处起来很和睦欢乐,虽然一个月的工资只有1100,还不包吃,扣掉每月的伙食费也省不了多少钱,所以每月寄给妈妈的钱也不多,偶尔也试过一分钱都没寄的情况,内心对母亲和弟弟妹妹深感愧疚,内疚自己的工作没能赚钱,没能改善他们的生活,解决家里燃眉之急。每次打电话回去,母亲都是安慰地说,我能养活我自己,能在这城市里活下去,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她那段时间害怕的是我找不到工作,无法养活自己,在深圳露宿街头而她远在千里之外却无能为力。
我得到了一份工作,让我和母亲都安心的工作,没有什么比这更满足的事情。有工作意味着我有饭吃,有房子住,有些许的零花钱用,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作为一个母亲,她就安心了。
我在面包店里工作了两年,后来因为我多加班了几个小时,急着要跟同事聚餐,脸色上不开心,恰巧老板当天喝了酒,心情也一般,看到我这脸色,就马上发火了,对着来接班的领班说,我被辞了,明天不用去了!当时的我特委屈,明明不是我的错,怎么就报应在我身上。现在回想才发现自己多天真可笑,因此去了深圳的福永,在那里我看到了比在原来圈子里看不到的东西,对工作有了更大的渴望。
这个镇离深圳市中心有四十多分钟分钟的距离,虽然比不少市区的繁华鼎盛,但也是不差的,在这里我看到了一栋栋看上去银光闪闪的写字楼;灯红酒绿的的街道,光鲜亮丽的青年男女。我站在马路边上,看着人来人往穿梭不止,仿佛这时间停止了,我思想也停止了,身体如同一塑像站立一动不动。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觉得内心空虚,莫名的空虚,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定点。在沙井认识的朋友在这个镇上上班,我探望她的时候跟她说,我也想在这边生活。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这里生活节奏很快,跟你以前的在沙井那个环境不一样,你适应不了的,回沙井找工作吧。
我有时候很叛逆,别人越说我不行我就越要去证明自己可以的人,其实也就是无谓的自尊心作祟,经历过生活后发现,别人善意的提醒和建议是多么宝贵。我被辞了面包店的工作,只身一人来到了福永,一切又重头开始,找工作找房子。感觉人生如同喷泉一样,不断重复着原来的方向。第一次到福永,人生地不熟,钱也不多,只好住在朋友的小房子里,每天一大早出门找工作,每个街道一遍又一遍的走,舍不得两块钱的公交费,只要是不超过俩小时的路程都是走着去的,经常买着两块钱的面皮吃一天,晚上到八九点才回到朋友的住处。
朋友在一连锁服装店上班,有稳定的工作和恩爱的男朋友,她男朋友一来我就找借口出门,我知道我妨碍了他们。我很知趣,我也真的很羡慕,也很苦涩,不敢打电话告诉母亲自己的情况,骗着母亲说自己过得很好,其实已经坐在街边无地可去了。虽然很丧气,但也不得不鼓励自己,明天或许就找到工作了,就能好起来了,抬头看着热闹的街道,灯光闪烁,此时心底对现状的无力感,绝望感,悲哀感无不从心底一一翻涌,化作泪水滴落在水泥地。
广场上人声鼎沸,吆喝声,嬉笑声,重重的锤击着我的内心,明明是盛夏,热得挥汗如泪的六月天,我却感到了凄冷感,如十月的冷秋,丝丝入扣的清冷。我扭头看着隔壁灯火通明的商务大厦,想着坐在里面的人该多幸福啊,能在敞亮的办公室里上班,能穿着整齐利索的工作服穿梭于人群中,哪一天我也这般就好了。我远远地看着一楼的一家敞开门的地产公司,里面的人在嬉笑,在休闲的坐着,突然我萌发了一个想法,我想去那里上班,坐在办公室里上班。
第二天我摒弃了之前找其他工作的想法,专心就找地产公司,不为其他的,就因为我能力不行,我不会电脑也没啥技能,关键也没钱学电脑,但是我了解到地产公司不需要任何的经验和技能,所以我要去尝试。面试了几家地产公司,最后一家新开的小地产公司录取了我,因为是新开的,所以要求什么各方面比较低,当然了待遇也很低,月薪600,包住不包吃。就这样我在地产公司里接触到了电脑,公司里都是些大哥哥大姐姐,因为我年纪小,个个对我都很好,很耐心教导我,我从中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在工作之余我学会了上网,也学会了一点基础电脑知识,在网络里我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也认识了不少人,教会了我很多人生道理。因为有了工作,解决了住宿问题,虽然工资低到无法吃饱饭的程度,但是至少让我感觉到在福永这个地方我实实在在的踏上了这个土地,走在街道上也不会再有彷徨,空虚到不知所措的样子了。
在地产公司呆了一年多突然发现,我离正常的朝九晚五的办公室生活还很远,也很迷茫,每天晚上深圳华灯初上,人流涌动,车水马龙,而我只能眼巴巴吃着一份三块钱的凉皮,观望着别人的生活。
我觉得我要寻求改变了,我不能守着这六百块艰难度日,我想去办公楼上班,我想要两千多块的工资才能吃饱穿暖。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