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刊物

最近公司的小公号新年改版,我写了一篇关于告别过去,欢迎新生的小文章。算是借着改版写了个年终总结,总结一下过去工作的不足,而后再三向我们的读者保证,我们一定一定要改变,一定一定更加诚心地写文章,一定不忘初心,一定增加文章里的干货,增加文章的乐趣性尔尔。写完稿,已是华灯初上。走出办公楼,才想起我这“一亩三分地”好像也欠了一封所谓的总结。

说是欠了,不如说是少了。欠了,感觉我有很多读者似的,非得给大家一个强制性的交代,其实不然。现在动辄说,欠谁谁谁一张电影票,那都是得有众多拥趸才可用上,譬如星爷,再譬如吴京(这不是一个梗)。虽然我的文章也在网络平台上发,也有一个所谓的“号”,但这个“号”真的不很“公共”,更难称为自媒体。如此,用“少”更加“词达其意”。这说明文章的主人意识到,写作的东西并非是给大众看的公共刊物,而是很内心和自省的,而且处于这种自省和自查,觉得没有这么一篇心里总过不去,感觉少点什么,所以才临时起意,来上这么一篇。试想一下,假如我以后火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篇文章会不会被挖出来当做某省考试阅读理解的题目?会不会像分析鲁迅的“我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那样分析我这个“少”字反映了作者什么内心?如果有,那我真的好奇标准答案是什么。

说是总结,肯定首先得写初心。这时一定要把自己的初心说得特别无私,出于一种无条件的利他。也一定要说得很高尚,像是肩头承载着多少使命。当然,在这篇不那么“公共”的文章里,我挖了半天思想根源,得出写作出于无聊。甚至我都一度怀疑我这些豆腐块到底算不算是写作?是否只是无意识地一味地“码字”,出于一种想要喷薄而出的快感?还是说得文绉绉点,是一篇所谓的“堆砌”?

写作无聊,也并非我的原创。一些“大家”曾经直接或者间接地表示,自己一开始写作,多半是出于无聊,正如鲁迅在《呐喊自序》中承认的那样。在心灰意冷,百无聊赖的情况下,才拿起笔,给朋友写几篇游戏文章,发到《新青年》上。我老家的一位作家,当了大半辈子警察的曹乃谦,也只不过因为跟朋友一个无聊的赌咒,才提笔作文的。同样的,还有因当兵时所属连队工作太无聊想通过写文调到文艺战线,好多认识些女兵的王朔。我呢?不想救谁,也不想自救,也是因为这样那样的无聊和无奈,懒洋洋地拿起笔,写上两笔,游戏一下。写完了,捧去给朋友,吹吹牛。

糊里糊涂写了小半年,方才登上我的“自媒体”才发现我写的集子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名字,全集中在一个叫DirtyCoat的ID下面。当时拿微信申的ID,所以直接就默认为微信号名称,我没细管,也就这么任凭写下去。不过正好最近正在读翁贝托埃科的小说《试刊号》,觉得很荒谬,不如我的集子也起个叫什么什么刊吧。我决定叫《不一定刊物》。

不一定曾是我的口头禅,现在因为不想让大家觉得我太随性,吊儿郎当不过脑子,弃用了。其实我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人,闲云野鹤,不愿意把一切定下来,太死板。“不一定”也是支乐队,跟窦唯合作的,我很喜欢。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的音乐形式固定下来,想让自己的音乐存在多种可能性,故名曰“不一定”。就好比你问他,你玩摇滚吧?回,不一定。民谣?不一定。后摇?不一定。那你玩的是音乐吗?不一定。可谓是颇具实验性,所以就跟着窦唯一起“疯”,疯到现在。

真的,最怕什么都固定,什么都有思想,尤其是在写字儿方面。从小学无休止的日记,到初高中的周记,考试的命题作文,每每如此。上交的时间一定,中心思想也一定。现在网上都说贫穷限制我的想象力,在可以套用一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每每没有灵感,没有想法,也要被迫上交哪怕是一份流水账式的文章。朔爷曾在一篇小说中隐晦地提到关于灵感,实则就是一种排泄的快感。诸君如厕,有憋得一溜烟小跑去的,也有坐在那辗转反侧毫无来意的;有通畅一泻千里的,也有如“瘦驴拉干屎”一样痛苦漫长的。我们怎能在一定的时间内奉上一篇“热腾腾”的文章?拿到考试卷子,看到那些“有思想”的题目,被迫带上一副面具,让文章中的“我”,或是我朋友,甚至是我爸去发扬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精神。我学生时代一度是厌恶写作的,因为每每提起笔,想到都是字数,押题和修辞,最后还要去检查一遍错别字,“的”,“地”,“得”的用法得门清。我现在就可以当场给你讲解,之后还能排出九文大钱。学生时代过后,再也没写字儿,直到有一天,饿极了,不知道吃什么,才迷迷糊糊地拿起了笔。

《我是你爸爸》里面有一个片段特别有意思,书店店员,一向以知识分子自居的马林生总想着写点“硬货”证明自己,晚上就拿好纸笔坐在桌前,结果只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什么都没有抓住。以至于这成了今后他生活的一个仪式,每晚饭后都坐在书桌前冥思苦想,笔下只字未动,做着知识份子的梦,聊以慰藉。固然我没有什么“份子”梦,但也有几个晚上,也像老马一样,坐在电脑前,望着空荡荡的屏幕发呆。即使再次提笔,也没全把写东西当做随心随性的事儿。一旦写了几篇,不管好赖,总会飘了起来。就开始多想,给自己上枷锁,总想着证明,去说服,把这当成一个正经事儿去干。现在,不一定就会告诉我,这就是玩儿,游戏文章,别老给自己戴高帽。也别非得玩什么“主义思想”,凭空架出一些所谓意义来,让它限制你。

不一定刊物以后应该很有意思,当然是对我来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写,不一定写多少字,不一定什么结构,不一定是什么文体,不一定有什么意义,不一定发,甚至不一定是文章。老子高兴,不一定就此撂笔,此篇为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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