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的沉思和期待 ——《邂逅霍金》文本解读

   常说散文“形散神不散”,很多时候读者的感觉是“形散神也散”,很难把握。这种阅读上的无力感主要由散文的文类特征造成的。散文文类区别于小说、戏剧、诗歌等文类的特点是它的文学性、个性化特征,如作者特殊的视角、意象、细节、线索、语言、意蕴等微妙万殊,但这种个性化特征也往往是解读散文文本的关键钥匙。
 《邂逅霍金》的作者是复旦大学教授、历史学家葛剑雄,原载于《文汇报》1998年8月26日,后收入上海高中语文教材。作者于当年7月15日在英国剑桥大学偶遇霍金,看着他的轮椅车驶来,又静静地目送他离开。这篇文章是作者邂逅霍金之后的回忆、追记。全文浸润着作者对这段经历的体悟、沉思,具有鲜明的学者散文的特点。它以理性思考启迪人,和作家散文往往以强烈的情感感染人不同。

一、“邂逅霍金”隐含着主语“我”
文章标题《邂逅霍金》,表面上看是写霍金这个人物,文中也描绘了霍金的形象,如坐在轮椅上的形象、弱小的身躯、倾斜的靠姿、异乎寻常的目光等,但这些都不是客观的描写,都是从“我”的视角来写的,读者也是由“我”指引着去期待邂逅霍金、直到真正看到霍金。“邂逅霍金”隐含着主语“我”开篇提及“我没有看过这本书(指《时间简史》),但我对霍金……充满了深深的敬意。我知道霍金是剑桥大学的,但(我)想不到来剑桥的第二周就见到了他。”读者阅读的时候自然地被作者的笔触唤起对霍金的敬意和期待;第四段“忽然我见到前面缓缓驶来一辆轮椅车,上面坐得正是霍金”,读者才顺着作者的指引见到了霍金。
很多散文从“我”的视角去写对象是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如老舍的《想北平》,一个“想”字使得文章重心从北平移到了作者主体上,全文也写北平的景色和风物,但都是作者眼中、心中的北平,是为了突出老舍对北平强烈的热爱、思念、关切之情。而本文从“我”的视角去写霍金的形象,目的不是为了赞颂霍金的精神和业绩,而是借追忆自己见到霍金时的言行举止,分析自己当时为什么是这样的言行举止,为了表达葛剑雄先生对这段经历的体悟、回味和沉思,外在的言语形式和内在的意味意蕴是一致的。
作者回忆邂逅的那一瞬间:“车驶进了,我却呆滞了,是敬仰,是震惊,是凝视,是沉思;都是,或许都不是——在他经过我身边的那段时间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目送着他静静地过去。”
他记起内心经历了“想走上前”到“连拍一下他背影的年头也很快被自己否定了”的起伏,并强调自己最终“没有移步”、“没有拍照”,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呆滞”地“目送”霍金离开。
继而他反思自己“什么也没有做”的原因“或许是霍金独特的形象震撼了我”,他自身逼人的魅力禁锢了人们任何一丝的干扰;“或许是周围的人感染了我”,所有人都毫无异样的反应,连照料他的老护士也给他留出独处的空间。当作者回顾邂逅的经历时,最震撼他的就是这样一些细节。当他回味、审视这些细节的时候,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他人对一位特殊的科学家沉甸甸的尊重、剑桥对一位学者的个人价值的尊重。这份尊重激起了作者——一位中国学者复杂的感喟,他将这份感喟转化成文字,使之定格、凝固。

二、向许多人说话的“自觉”
朱光潜曾在《论小品文》中说:散文最上乘的是自言自语;其次是向一个人说话;再其次是向许多人说话(朱光潜.我与文学及其他[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261.)”。这种区分散文高下的方式颇为主观,但划分散文类别的思路别具一格。对照下来,《邂逅霍金》更倾向于“向许多人说话”。

  作者追忆自己邂逅霍金的经历,标举出“尊重”这个厚重的词汇,感叹霍金幸运地生活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他可以借助科技延续他的生命和工作,更为他生活在剑桥而庆幸,因为他可以不被外界干扰,平静地从事思考和研究,个人价值得到充分的尊重。作者的感叹并不止步于自言自语,
 而是继而引发对霍金“不幸”与“幸运”的感慨上,并最终落在两个“希望”上。

前一个“愿”,温柔平和,表达对自己敬爱的科学家的祝福;后一个“愿”凝重。鲜花、掌声、报告表彰所指和能指对应。旁观者、也是当事人。

向许多人说的“自觉。"

不是为了记录生命中值得记录、有意义的瞬间、感动(日记已经写了),这篇文章意在通过纸媒向读者展现霍金在剑桥的生活状态和学术氛围从而引起人们对当今社会“不尊重个人价值和时间”现象的关注和反思,有“呼吁”的意味在,是自觉地向社会上尤其是学术圈普遍存在的陋习开刀。
当这篇文章被选入高中语文教材后,就自动延续了这种“呼吁”,并被赋予了更多的“期待”,因为读者集中到了青年公民、未来的决策人群、学术研究者们的身上。至今为止,已经有10届上海高中生在语文课堂上学习了这篇文章,当年“震撼”葛剑雄先生的剑桥式的“尊重”也在他们的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课堂上的教学也要唤起学生对这种期待的“回应”,实现与文本的“对话”。
改变陋习并不容易,十年过去,社会上学术圈的现状并无根本好转,好在 青少年时期的阅读,具有形成性格的实际作用,经典文本所提供的经验模式,日后会持续在青少年身上起作用,天长日久,会沉淀为其内部的一种机制。作品可能被忘记,但种子却留在了身上,留在了其精神地图中,影响自我影响他人,从而加速推进陋习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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