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田

最近几日温度逐渐回暖,大家脱掉厚厚的外套,纷纷走向户外,寻找人少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看到老家有朋友晒油菜花的照片。是呀,每年的三月,是家乡油菜花开的季节,这个时候田野里到处都是一片片黄灿灿的油菜花,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温暖。看到朋友发的油菜花照片,心中不禁感慨起来,不由得想起那年我家七分田种植的油菜花。

现在人都吃色拉油,很少吃菜籽油,超市货架上摆放着各种牌子的色拉油,大多是大豆、玉米和花生油这三种。我们小时候却相反,家家户户以食用菜籽油为主,菜籽油特别香,我们老家也叫它香油。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吃油都是自给自足,每年的10月份左右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种上点油菜,一般种植多少根据自家食用油的量来定,人多的人家种上个一、二亩,人少的人家也会种上个几分田。总之,一般得够全家来年一年的食用量,那时很少看到有人去外面买油吃,一般去外面买油吃的都是些好吃懒做的人家,自己不肯种油菜,来年油不够吃。

我老家是圩区,地形平坦地势低洼,主要以种植水稻为主,每年要种植二季水稻,早稻是每年七月份收割,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也是最忙的时候,又称为双抢,而晚稻是每年的十月份收割,晚稻收割完才种油菜。一般每家人家都有个几亩田,记得村上田多的人家有十多亩。

我家四口人,总共三亩半田,这在村上算是少的。在我八岁之前一直是二亩七分田,八岁之后我和弟弟才分到一块八分田。我们俩是符合计划生育条件的,按理应该是生下后就应该有田分的,不知什么原因直到八岁才分到田,为此母亲总是愤愤不平。每年镇上干部到村里收缴公粮,母亲总要和他们争论一番。

三亩半田,分别在三个地方,二亩大田在村东头,我和弟弟分到的八分田最远,离村得有二里路,还有一块七分田就在村前面,位置最好,站在村口就能望见,离水塘也近,灌溉很是方便,因此每年母亲都会选这块七分田种植油菜。

记得上初一那年,在母亲的细心照料下,七分田油菜长势喜人,开春之后油菜犹如月子里的婴儿,一天一个样,尤其是被春雨滋润之后,更是疯长。清明节前后田里的油菜花已全部盛开,放眼望去,整个七分田像披着一块金黄的毯子,一阵阵扑鼻的菜花香吸引着无数可爱的小蜜蜂,嗡嗡地采着花粉。

这一年油菜迎来了大丰收,母亲把成熟后的油菜全部割好,挑到旁边的晾晒场上,晒上二天,等到周末我和弟弟放假休息,帮忙一起打油菜。

打油菜要用专门的农具,我们那叫梿枷,由一个长柄和一组平排的竹条或木条构成,用来拍打油菜,经过二天暴晒,油菜的水份已经蒸发,梿枷打在上面,沙沙作响,里面的菜籽全部被敲打出来,再经过筛子把油菜壳全部筛选掉。

那年的菜籽粒粒饱满圆润,成色也特别好,七分田足足收了二百二十多斤,这在当时算是高产了,母亲很是兴奋,第二天便借来板车,将收上来的油菜全部拉到油坊厂,再去折换成油票。

那天我跟着母亲一起去的油坊厂,清楚的记得,一百斤的油菜籽可以兑换36斤菜籽油,折算下来,我家的七分田总共兑换了将近八十斤油,这可足够我们一家吃上一年的。

这块七分田不仅离水塘近灌溉方便,而且地理位置也好,靠近镇上的大马路,到镇上只有一里路,来来回回的行人特别多。

由于离镇近,交通便利,村上陆陆续续有人在马路二边的田里建起一幢幢楼房来,做起了小生意,有的人开个小卖部,卖一些日常用品、有的卖化肥农药、有的人家买了碾米机设备帮人家碾米。没有几年功夫,马路二边的田几乎都被村上的人建满了房。

于是村上有些人,早就盯上我家这块七分田,跑到我家想出高价买这块田,有的人说不卖也行,可以用别的田来交换,任凭这些人怎么说,父母一直不肯答应卖田。

可惜的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最终这个七分田还是卖掉。

多年之后父母关系不好,父亲不顾家里,在我刚毕业,弟弟还在上高二那年开始不再回家,整整十三年不和我们联系,杳无音讯,像人间蒸发一样。

2002年弟弟考上大学,因为学费不够,母亲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将这七分田卖掉。七分田卖了七千块钱,刚好够弟弟一年学费和住宿费。

等我再回去时,看到七分田已经被买的人家盖上二层新房,再也看不到当年的样子,它将不再属于我们,但我每回回老家都要仔细再看上一遍,仿佛还能看到我们当年收割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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