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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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创世纪》第七章：

“水势在地上极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水势比山高过十五肘，山岭都淹没了。”正当那日，挪亚和他三个儿子，闪、含、雅弗，并挪亚的妻子和三个儿妇，洁净的畜类七公七母，不洁净的畜类一公一母，空中的飞鸟也是七公七母，都进入方舟，各从其类。“水势浩大，在地上共一百五十天。”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是望着天空的，最好是高山。分数、美丑、才华、褒贬，我不断爬，一座山低了，又见高的一座，山，山，山。我总觉得有那么几个时刻是顿悟过的，所谓价值。跳出一个镣铐，然后，跳出一个镣铐，接着，跳出一个镣铐。躯干寄存了，一辈子的价值：票子，车子，房子，儿子，棺材。我确乎有更高的追求，其时，我的宗教是自己。我先是读书，想着天下学问，麻烦得很；我立志写字，如果苏东坡太高了，怎么也得要余光中，不过余光中也死了；我又想师者，凑合着教出个更高的。我现在十九岁了，书读了几本，字写了一会儿，课也装模做样教过。或许，其中某一项，在我九十岁的时候就爬得很高很高了。是的，我比较相信，我能够爬出这个时代，在水势浩大里面。

但是山，水势比山高过十五肘。譬如绝顶，高处与寒。弟兄说，终究还是山。看似不断逃离，同时也是一环又一环镣铐，是时代，还是时代。那就时代吧，大家都是：成功，价值，流芳百世，高山仰止，山，山，山。我早上起床，会对那慢慢亮着的天空发愣。但是，必然的“那日”以前，也是有天空慢慢亮着的。我躯干在一个很应该创造价值的时代，但是价值……

想来孤独，世界是不适合的。我参加一些有人的地方，有我知道过的人，人和人聚拢着，欢喜着。我欢喜的是，越多人的时候，我就越能看到：铺展开的，哪张桌子脚霉了锈了，哪杯酒浓了淡了，哪扇窗子明了亮了。世界，和世界，拥挤是别人的，留给我是更多的空间。我喜欢这样旁逸斜出下去的，一条逆流而上长着尖刺的鱼。

那么，反刍、分蹄、鱼鳞，真正的洁净，是长在心里面的。修炼，是灵魂。苦难和欲望。人是罪的，人性，倘若伊甸园之外的人性才是遏制呢？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带来的。弟兄说，不要限制，因为这并非我们需要的。罪恶不存在的时候，限制和惩罚是没有意义的。

我突然想起了鸽子嘴里叼着的，那个新拧下来的橄榄叶子。